作為電影研究的學生,我承認《狂野時代》是近年中國導演少有地敢于挑戰形式邊界的作品。它的确有可能得獎,某種意義上也超越了近年來國産電影在題材和表達上的“安全區”。影片嘗試從存在主義出發,構建夢境與現實邊緣交疊的多重結構,對不同電影時代與語言的緻敬可謂密集而用力。在這點上,除了畢贛,我想不到第二位中國導演能有這樣的野心與技術力。

但我不會認為它是一部“偉大的電影”。

電影的結構極其松散,六段故事之間沒有有效的情緒過渡或叙事粘連。導演意圖通過形式喚起曆史記憶,例如開場那段蘇聯風格的拼貼影像和默片字幕,明顯是在呼應特定時代的影像語言,但作為開頭卻顯得疏離、淩亂。這種“reference感”貫穿全片,但作為觀衆,我始終無法從中獲得真正的情感連接。正如我在觀影時對朋友所說:“好的電影不是多麼炫技,而是要跟觀衆産生一個resonate。”

影片一再将語言、音樂、表演、攝影等表達手段邊緣化,強化“形式即内容”的姿态,卻因此忽視了電影的基本邏輯——叙事。它的每一段故事裡都有一些值得捕捉的瞬間,但主旨始終模糊,影像與情感時常錯位。尤其是導演在曆史段落中的“緻敬”姿态,看似穿越時空,實則回避了每個時代的社會語境與曆史語義。作為一個中國觀衆,我很難在這些段落中敏銳地感受到真實的背景與情緒。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不能每個年代思考的問題都是同一個。

這也是我覺得這部電影最終“失敗”的關鍵:它自視清高,拒絕與觀衆溝通。電影不是理論的陳列室,不是哲學空洞的演示道具。它可以複雜,但不能漂浮。影像不應隻是為“學術性”和“藝術性”服務的符号拼貼。就像我和朋友聊到的那樣,“現在不是早期的電影環境了,不是複古就是高級、就是好的。”

但我仍願意承認它的進步意義。它脫離了觀衆對中國電影“動畫或倫理叙事”的刻闆印象,在某種程度上,确實是一種探索與突圍。但如果一部電影的每一個段落看上去都像是為了貼合某個時代的風格而存在,卻無法回應那個時代的獨特困境,那這種“緻敬”便是空洞的。我不認為藝術的複雜性必須以觀衆的疏離感為代價。

我會給它 7.3-7.6 分——尊重其野心,但也必須指出它的局限。對我來說,這是一部“值得研究,但難以共情”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