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稱《狙擊手》突破傳統戰争主旋律,因為它抛棄了以往戰争片宏大叙事的追求,從小處切口,用細節營造記憶點;它突破了以往鐵血戰士的設計,塑造真實立體的戰士形象;它将兩種不同的戰争立場縫合于文本細節之中,潛移默化地進行意識形态滲透,用匠心歌頌民族壯歌。

一、去繁從簡,抛棄宏大叙事追求

戰争主旋律可以開拓的空間很大,曆史上太多可歌可泣的真實事件,而張藝謀偏偏選擇了狙擊五班的故事。從三十年前拍《活着》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藝術創作要去繁從簡,這在《狙擊手》中得以體現。

他抛棄了宏大場面、大牌明星和煽情配樂,從十幾人的狙擊五班入手,通過戰争的殘酷性快速抛掉複雜人物關系,重點突出班長劉文武和戰士大永兩位神槍手形象,同時給每位五班成員設置記憶點,時刻不離綠手套的綠娃子、給兒子取名鐵闆的胖墩、總是原地留守的米老二,宏大的戰争都是由一個個個體組成的,這些人物群像共同建構了戰争記憶。

除此之外《狙擊手》很擅長打造細節,抗美援朝的戰鬥地點多是零下三十度山區,制作團隊等到真雪才開機拍攝,為還原凜冽的戰鬥環境,每位演員臉上、手上設置了凍瘡,身後隐藏身體的白大褂因長期使用已經發黑,大永随身帶着一個鐵勺來觀察敵人的方位,這樣原始的“戰鬥武器”和美方形成強烈對比,細節處才可見匠心。

二、血肉之軀,突破鐵血戰士形象

塑造人物才是創作的根本,以往戰争片塑造的人物都是鐵血戰士,他們眼神毅然、手撕鬼子,還有打不死的肉身,中幾槍仍然能跑回營地運送情報,從《戰狼2》《紅海行動》再到《長津湖》,觀衆反映已經表現出我們不再需要這樣跳脫實際的主旋律“爽片”,而更渴望看到真實立體的戰士形象。

不同以往戰争片鐵血戰士的形象,《狙擊手》塑造了一個愛哭鬼神槍手大永,他外表稚嫩又愛哭,連長來采訪楊隊長時哭,隊友犧牲時哭,戰争勝利後歸隊還是哭,戰士是被訓練的,号角一響便勇往無前,但他們更是人性的,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軟弱害怕的時候。

戰鬥場面同時穿插了大永的人物獨白,這種預先透露人物存活的叙事方法多少削弱故事緊張感,但更多是控制叙事推進節奏,觀衆既不喜歡一直擔心緊張,也不喜歡過于平和寡淡,戰鬥場面和個人回憶獨白穿插,使節奏張弛有度。這種個人獨白回憶錄形式與第四代導演詩化曆史的意識不謀而合,安德森将民族定義為一種想象的政治共同體,曆史是人為記憶組合而成的産物,大永的回憶和千千萬逝去戰友的回憶共同組合成了抗美援朝戰争。

三、潛移默化,表達不同戰争立場

在電影中,我們能夠看到兩種明顯不同的戰争立場表達,中國人民志願軍是不怕犧牲的,胖墩負重鐵闆和子彈去拖運隊友,神槍手隊長身綁炸彈去交換人質,小隊僅剩三人時仍然高唱國歌,既喚醒亮亮又高漲士氣,讨巧地将中國人民志願軍立場擺在國族認同之上,他們所有行為都出自樸素的民族主義熱情。

與此形成對照的是,美軍多次出現撤退情緒,從普通士兵收拾行囊想要逃離戰場,到小隊指揮不滿總指揮發号施令拿槍瞄準他的頭,維系軍隊情感的僅僅是軍銜等級和避免軍事法庭。這種對比突出了美軍自身對戰争正當性的不信任,從根本上否定了美國發動戰争的正當性。

這種對比化處理方式縫合于文本細節之中,沒有刻意把美軍矮化成廢物,也沒有把志願軍歌頌成打不死的鐵軀,達到了意識形态滲透的最高形态——潛移默化。

電影結束後爸爸告訴我不好看,因為沒有飛機大炮坦克,沒有子彈橫飛的戰鬥場面,忽然就懂了觀衆需要看什麼,國産戰争主旋律創新難在哪裡。電影《狙擊手》的上映不順利,經曆了清晨夜晚的死亡排片,到冬奧開幕式後“欠張藝謀一張電影票”等營銷事件發酵,才逐漸票房逆襲、口碑保持,我們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春節檔電影?還在不斷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