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完A24的新片《Eternity》（永恒），走出影院時，加州的陽光依然刺眼，我心裡卻像是剛喝完一杯放久了的半糖去冰烏龍茶——有點溫吞的回甘。

導演David Freyne顯然是想拍一部關于“死亡”的《布達佩斯大飯店》，或者是更糖水版的 The Good Place。視覺上确實做到了：那種複古的粉彩配色、野獸派建築風格的The Junction、甚至每個人物身上那種精心設計的“古着感”，都精準地擊中了早已被Instagram美學馴化的我們。

故事的核其實非常老套，甚至可以說有點殘酷的現實主義。女主Joan死後來到一個來世中轉站，她必須在兩個男人之間做出選擇，去度過所謂的“永恒”。一個是Larry（Miles Teller飾），那個陪她吵吵鬧鬧過了65年、哪怕死了還在抱怨椒鹽卷餅太幹的“現實”丈夫；另一個是Luke（Callum Turner飾），那個早逝在朝鮮戰場、永遠停留在最美好年紀的“白月光”初戀。

這簡直是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的陰間版本。

電影最有趣的地方，其實不在于那個複雜的死後世界設定，而在于它通過“永恒”這個概念解構了婚姻。Larry代表的是那種甚至有點令人厭煩的“熟悉感”——他記得你所有的怪癖，你們之間的對話已經退化成了一種條件反射般的互怼。而Luke則是那個從未被生活瑣事磨損過的幻象，他是完美的，因為他從未有機會變老，從未有機會在你面前剪腳指甲，從未有機會讓你失望。

但問題也出在這裡。電影試圖在輕喜劇和深刻的存在主義危機之間走鋼絲，結果兩頭都不靠。作為一部Rom-Com，它的糖分有點人工合成的味道；作為一部探讨生死的電影，它又顯得過于輕盈和中産階級趣味了。Miles Teller那種标志性的“欠揍感”雖然給電影增加了一些黑色幽默的調味，但整體上，你會覺得這個“來世”還是太像一個精心布置的攝影棚，缺乏一種真正的、讓人心碎的重量。

看到最後你會發現，所謂的“Eternity”，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僞命題。因為無論是選擇那個讓你心跳加速的“可能性”，還是選擇那個讓你感到安全的“确定性”，一旦拉長到無限的時間維度裡，最終都會變成一種難以忍受的重複。

導演似乎想告訴我們，真正的愛不是那個完美的Luke，而是那個和你一起在平庸的歲月裡慢慢變爛的Larry。這聽起來很溫情，但在2025年的今天，這種“即使是屎也是自家更香”的論調，多少讓人覺得有點自我安慰的嫌疑。

給3.5星吧。為了Elizabeth Olsen那雙無論活了多久都依然清澈的眼睛，也為了那個不僅負責搞笑還意外承擔了全片最大淚點的Da'Vine Joy Randolph。

建議搭配：一杯溫水，和你那個正在旁邊刷Tiktok、完全沒空理你的伴侶一起觀看。

P.S. 如果來世真的隻能二選一，我選能帶手機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