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2006)7.92006 / 中國大陸 意大利 / 喜劇 劇情 / 張元 / 董博文 甯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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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很美》是一部陳舊的影片,影片上映于 2006 年,由張元執導,改編自王朔的 同名小說,距離上映已經過去十七年了,但好像也沒那麼陳舊,影片裡的那些故事到今天也 換湯不換藥的發生在我們身邊,保留着複雜又痛楚的底色。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多希望它是一部陳舊的影片。

「消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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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故事很簡單,講述了主人公方槍槍在幼兒園的成長故事,是的,幼兒園的故事。 這可能是一個讓觀衆覺得很遙遠的語境,畢竟長大後對幼兒園的記憶都不會那麼清晰了,可 那時的經曆對于每個人來說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可能難以察覺,卻造就了性格、脾氣,留下 了深深淺淺的疤痕。

初進幼兒園方槍槍就用拖沓的腳步诠釋着抗拒,他抗拒什麼?他知道老師會很嚴厲?知 道同學不好相處?還是知道幼兒園不會讓他開心?不,他不知道,對于一個孩子而言去到陌 生的環境離開熟悉的大人,這本身就足夠讓人抗拒了,而這種抗拒其實在展現方槍槍的性格 底色之一——叛逆。可以記住這個性格,這是全片的基礎,是方槍槍最初處事的“母性動力”, 也可以記住這樣簡單的手法,确實很妙。

父親送方槍槍來到幼兒園,全段對話隻聞其聲、未見其容,親情關系再次用隐喻的手法 展現了。或許在中國的親情關系中,每個人都會經曆“消失的父親”這一生命階段,可能有 些人早一些,有些人晚一些,有些人經曆時深刻入骨,有些人經曆時輕若鴻毛,但對于方槍 槍來說,這個階段可能在幼兒園之前就開始經曆了。

父親的忽然離去讓方槍槍嚎啕大哭,方槍槍極力向後蓄力,再向前傾,但淚很少,聲很 大,随着父親消失,他不哭了。不哭了有獎勵,唐老師邊給方槍槍整理衣服邊給方槍槍了一 個餅幹,緊接着他被李老師剪去了小辮子,李老師說:“你知道嗎?這是為你好。”

影片到這裡已經足以将我拉回到那個遙遠的童年時代了,離開的親人、旁觀的孩子、應 份的獎勵和看上去溫暖的“這是為你好”。這對于任何一個中國傳統環境長的小孩都變得親 切起來,我們可能在天南海北生活,但誰能拍着胸脯說:我在童年沒人跟我說過“這是為你 好”這句話。中式教育培養的不僅是方槍槍,還是方槍槍的父親、李老師、唐老師......他們

是家長和老師的身份之前依然是孩子,是聽着同樣的話長大的孩子,如今他們被社會附加了 更多的角色屬性,但童年的教育紋理依舊刻在身上,用豔麗的色彩寫在臉上。

「老師!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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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園後的方槍槍開始打量這個全新的世界,對于孩子來說這就是他初次經曆的小社會, 鏡頭以極其穩定的狀态呈現着故事。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一次過于晃動的鏡頭,哪怕是在幼 兒園的衆多孩子奔跑、打鬧、追逐時攝影機選擇的方式都是搖移,并沒有出現手持跟随的視 角,在情節緊張的段落導演選擇用音樂的節奏帶領情緒,且攝影機的機位多數都以孩子的身 高做平視,即便在老師和學生産生較大高度差的鏡頭中也較少用到俯拍。這樣的穩定性、平 等性、舒緩性讓人自主的帶入了方槍槍的視角,而非成年人的視角,也是進入電影氛圍的良 好表達。但從深層内涵來說,這可能也暗示着這不是簡單的稚童電影,我們與方槍槍一樣高, 擁有同樣的視角,所以熒幕,也可能會反光。

方槍槍開始被規則的制定者(教育面的領導)、執行者(幼兒園老師)、被管理者(幼 兒園同學)裹挾着認識世界,擺在他面前的五座大山是:不尿床、自己穿脫衣服、飯前便後 洗手、按時上廁所、睡覺不說話,當然這也不一定是大山,如果表現的好就會化作五朵小紅 花,貼在醒目的黑闆上,仿佛昭告天下。而程式化的管理模式、壓抑個性的集體教育、獎懲 嚴厲卻不分明的制度,都讓方槍槍在幼兒園過得不開心,逐漸變得邊緣。

可是又有誰會在幼兒階段就渴求孤獨呢?在身體發展初期,社會性薄弱的階段,人都是 動物性的,靈長類動物的本性是需要群體生活的。得不到小紅花的方槍槍從漠然到努力争取, 開始小馬過河般熟悉這個規則,可當有一天汪若海的父親來學校接兒子時一切都變了,這個 高官父親喜笑顔開,挺立在幼兒園中,這和影片一開始方槍槍那個“沒頭沒臉”的父親形成 了極大的反差,老師也畢恭畢敬,為了讨好高官直接給方槍槍貼上了小紅花,方槍槍大睜的 眼睛裡全是不理解和茫然。

那五朵小紅花依舊像五指山一樣壓在幼小的方槍槍心裡,生活也并沒有因為那朵撿到的 小紅花和突然被給予的小紅花而變得更加自由,方槍槍依舊是那個偶爾會尿床、在規定時間 拉不出屎、睡覺愛講話、忘記洗手的小孩子,這樣的教育并沒有因材施教,沒有保留稚童應 有的天性,而是一味的扼殺與束縛。

埃裡克·霍弗在《狂熱分子》裡說:“不管處境有多麼可憐兮兮,那些對周遭環境又敬 又畏的人不會想要去改變現狀。”方槍槍不一樣,他的性格是叛逆的、是熱衷窺探的、是勇

于挑戰的。 與剛入園時不同,現在的他堅定了反抗(這種反抗卻被大人冠以調皮之名),更重要的

是:他的第二大性格品質開始展露了——領導力。

「小紅花/大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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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果果,剩兩個,大的留給張小弟,小的留給我自己”,北燕唱着兒歌,方槍槍立刻說:“不對不 對,大的留給我自己,小的留給張小弟。”

方槍槍的反抗精神覺醒的遠早于同齡人,在一個老師說什麼就做什麼的環境裡可以有不 同的思想已經是件很難的事情了,方槍槍又在此基礎上展現着自己的領導力。

他會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和女生模仿打針;在睡不着的時候拉着身邊的同學講故事;将自 己的物件(父親的鋼筆)賣關子說得更加神秘;偷偷将謠言(李老師是怪物)散布到整個班 級,并能号召大家一起進行窺探。

導演顯然已經把各種隐喻和意象鋪滿了電影,方槍槍在幼兒園的成長片段也顯然更加戲 谑,夢中的方槍槍站在雪地撒尿醒來後就尿床了;沒有朋友玩就追着自己的影子跑;老師懷 疑有學生放屁,全班同學自覺地撅起屁股讓老師檢查......孩童的世界就像夢中的世界,可能 上一秒他的眼裡還滿是現實,下一秒他就開始和想象的畫面互動了。

方槍槍從局外人進入新環境,從不了解規則到被規則追逐,他疲憊至極。

南燕和北燕把高高的凳子推給方槍槍,他爬上高高的牆壁,兩個小姑娘又撤掉了凳子,那一刻方槍槍 孤獨、害怕但卻俯視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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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如園長說的那樣,不要以為離開幼兒園就自由了,這是你最無拘無束的時光。方槍 槍的反抗又能帶來什麼呢?最後的出逃,滿大街都是胸口挂着大紅花的成年人。我想影片将 符号和隐喻交代到如此地步,應該多數人也明白《看上去很美》在講什麼了。

「好看嗎?我為什麼隻打了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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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事本質。 這是一部基于真實故事的現實題材電影,原著小說以王朔童年經曆為藍本,方槍槍長相還酷似童年王朔(請允許我過度解讀),影片最起碼不是奔着抽象去拍的,雖然導演将衆多 的符号、意象、隐喻暗藏其中,網絡上衆多影評用拉康精神分析解讀,用福柯規訓理論解讀, 還有用社會學、教育學、心理學角度理解的,但影片的基調依舊是現實題材。

我喜歡那些充滿意象,潛台詞交織的電影,如果做到極緻更容易常看常新,被不同的人 讀解出不同的内涵。但是有一點是要明确的,這不是意識流電影,不是實驗電影,在成為萬 千符号和隐喻之前,影片首先要講一個故事。

就像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你可以有天花亂墜的解讀,但作為故事《哈姆 雷特》本身就足夠動人,而不需要仰仗解讀。同樣,不論是國産片中讓人戲稱“可以申遺” 的《讓子彈飛》,還是今年熱度再次爆漲被譽為“甄學”的《甄嬛傳》,無論有怎樣的解讀, 首先呈現在觀衆面前的是一個精彩的故事,而不是零散的符号。對于這部電影的小說原著, 作者王朔就說過“你能看出更深的東西你就看,你不能看出更深的東西,起碼也讓你樂一樂。” 那至少在看電影時,符号的強烈程度已經掩蓋了那一份童真、那一些稚氣和王朔口中的那一 “樂”。

電影仿佛在一開始就将“隐喻”兩個字打在屏幕上,不抱着“這電影肯定沒這麼簡單” 的想法都很難對得起自己,影片中應有的和社會的反差:童真、童趣,也被分割得十分零碎, 故事是好故事,但是導演過于用力了,力用大了,露怯。(鼓勵有别的觀點,不算露怯)

總的來說不是一部差勁的影片,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能夠調度清楚這麼多幼兒園的 孩子充滿感情的拍攝就實屬不易,但硬性問題依舊明顯,在原著小說寬容度較高、方槍槍的 大眼睛足夠水靈的情況下進行影視化,卻帶來如此的觀感顧慮,我隻能将問題的症結聚焦在 導演身上。

聚焦有放大的可能,也有被點燃的風險。

「海在索取它的那滴水」

既然導演如此用力的想讓觀衆看到點什麼,那不妨我們就順其本意明白點什麼。

與其說這是反映教育、制度、規則的電影不如說這是一部海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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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呐喊

沒有人能規定海何時浪大何時浪小,也沒人能限制海裡是魚多還是蝦少,海就是海,每 個人都是汪洋、各異的海。天地可以盡一切努力讓海水不倒灌;讓海是海,山是山,互不侵 犯;讓每次潮汐都能被記錄,可當海是不完整的,那一切都将是苦痛的。不同的性格、不同

的色彩本就是海應該擁有的,現在的海,在索取那原本就屬于它的,那一滴水。

是魚尋找網/是網央求牆/是牆被視為他們的華服/是華服裁剪出相同的身體

王朔能寫出《看上去很美》,是社會的轉型提供給他的創作條件;我們能看懂《看上去很美》,是時代提供給我們的理解條件。

海在索取它的那滴水,我們本該是海,不缺一滴水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