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文的回憶錄有一句話:在台潛伏的2000共黨中,骨頭最硬的就是張志忠。
張志忠這個名字,台北馬場町那塊地方,風一吹,好像沒幾個人記得了,街上沒人聊,也就是谷正文的回憶錄裡提了一嘴,說當年台灣那兩千多潛伏的,就屬他骨頭最硬,這話從一個刑訊官嘴裡出來,那不是客氣,是真事,連着兩天折騰,嘴巴撬不開,說他難對付,那都是小瞧他了。
那年抓他,白色恐怖嘛,地下黨一茬一茬地往裡送,季沄那個小組,搞情報的,張志忠就在裡頭,手指頭用鐵鉗夾,電棍往嘴裡塞,膝蓋拿木棍敲,保密局那套東西,擱别人身上早完了,張志忠渾身是血扛了兩天,一個字沒漏,那邊陳澤民頂不住,把家人弄進來一勸,話就松了,他們覺得這招好使。
第三天就把季沄和孩子楊楊也帶了進來,一家三口關在一個黑屋子裡,孩子小,喊爸爸媽媽,手上都青了,季沄沒掉眼淚,也沒求人,他就那麼坐着,眼圈紅了,不是自己疼,是心疼孩子,他心裡清楚,一開口,死的就不是三個人,是一大片,保密局看這招也不靈,又想了個歪主意,搞什麼“勸降書”,往牢房裡一貼,說張志忠帶頭聯名讓大家自首,上面寫的那些什麼“改過自新”,張志忠的名字就在第一個。
這是攻心計,牢裡的人都看着,誰也沒見他動過筆,張志忠壓根不理這套,隔着鐵欄杆就喊,“早說早死,晚說晚死,不說不死”,這話後來就在台灣左派圈子裡傳開了,那不是句空話,是個信号,誰投降誰完蛋得快,誰咬緊牙關,對面就拿你沒辦法,這句話,成了當時地下黨心裡最後那點底氣。
蔣經國都親自去牢裡看了他兩次,這張志忠不是一般人,是島内地下黨裡頭的關鍵人物,蔣經國進門就問,需要什麼幫助,張志忠的回話也幹脆,“你要真想幫我,就讓我快點死”,屋裡一下就沒聲了,外頭風刮着,張志忠自己明白,這輩子是出不去了,也不求活,就求個痛快。
結果呢,反倒拖了三年多,什麼酷刑,什麼軟的硬的,審他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他就是沒松口,國民黨那邊最後下了個結論,“感化三年,毫無悔意”,1954年3月16号,馬場町刑場,幾十個同志一塊上路,有哭的,有念叨的,他話不多,把衣領整了整,站得筆直,留了句話,“台灣解放了,把馬場町改成忠烈祠”,當時沒人接話,這話就這麼留下來了,現在的刑場早變成了市區,高架橋便利店蓋得滿滿當當,可那句“快點死”,那句“早說早死”,就像釘子一樣,釘在曆史裡了。
張志忠這輩子,就兩件事,潛伏,然後是沉默,送情報,守住所有秘密,到死沒說出一個人一件東西,他愛人季沄走的時候也沒聲音,剩下那個三歲的楊楊,後來被偷偷安排出去了,改了名字換了姓,活是活下來了,長大了才知道自己爹是誰,張志忠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帶進了那間牢房。
現在再說起那段曆史,好多人都覺得太遠了,誰還記得清,可你看看這些人的下場,張志忠,季沄,還有那個投降的陳澤民,蔡孝乾,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背後那張地下戰線的網,就這麼被撕開了,最後的抵抗,就是張志忠這樣的人,他沒留什麼遺書,也不寫詩,就留下幾句硬邦邦的話,“不說不死”,“你要幫我,就讓我快點死”,“馬場町将來”,有些話,聽着不感人,也不上口,就是真,真的東西,就能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