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被稱作怪人。

這個社會的每個角落都無形地運轉着一些秩序和規矩,沒人規定好,但因為别人都這樣做,大家便都照做了。而這些怪人,他們未曾和既存的社會體系磨合在一起,而是自由地在家鄉的水汽和植被中,在個體的所思所想中生長得形狀各異。帶着這樣絕對獨一無二的形狀,他們欣喜若狂地和這個更大的世界、更成熟的社會體系激烈地碰撞。但具體的位置上,其實早就有規定好的形狀,他們的奇形異狀,根本沒法恰當地安裝進去。于是,他們在行為上顯得笨拙,語言上顯得不知輕重,人際交往上顯得不知分寸。他們或許缺乏和社會相處的技巧,比如想要和女孩熟絡起來要先用親昵的稱呼,鄰居禮貌地問一句要嘗一口嗎應該禮貌地拒絕,别人說下次一起吃飯約等于後會無期。

但他們卻接近至善和至美,美好到加藤會在某一個夜晚突然想起世之介,大笑不止,突然想起對談者不認識世之介,說道:“就因為比你多認識這個人,我就覺得我比你更幸運。”

天真到骨子裡的人,心靈總是先于軀體、先于大腦來回應外界,理性和思考甚至都不會參與這場互動,于是他們當然更不會去思考用詞的考量,舉止的得體。看起來好像笨拙得很的他們,卻比誰都在真誠地愛着這個世界。天真不是彼得潘式不願長大的懦弱或是無知,相反,它是一種直面現實的勇敢與智慧。羅曼羅蘭的英雄主義是認清現實,依然保持對生活的熱愛。而天真,就是這種英雄主義在心境上的具體體現。

這些怪人就像是這個體面世界裡喊出“國王根本就沒穿衣服”的那個小孩。體面的人,學會很多的知識,掌握很多名詞,将出入這個社會通用的規則、技巧爛熟于胸,以求獲得更體面精彩成功、更有意義的人生。可那些人所苦苦追尋的真理或意義,或許根本就一絲不挂地存在于這些怪人的眼裡、踐行在他們的生活裡。他們根本就毋需一種闡釋和論述來行事,他們就依憑最本真的直覺和沖動行事,便做出了最大的善,實現了最圓滿的人生。

世之介告訴我們,體會世界的時候,應該多用心,少用腦。在這個理性被過分強調的時代裡,是時候提醒自己應該多走進感性世界,去信任自己的沖動,情緒和直覺。

看完電影,我突然覺得生命輕松起來。如果成為一個很普通的人,也要成為祥子口中那種可以普通到令人發笑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