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小就開始看各種英雄影視作品，想像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為英雄，打倒那些藏在幕後搗亂的壞蛋。那些躲在王座後面的白袍術士、把老爹掏空（物理）的怨靈、把持着部落的“暗影議會”、操縱着選票的财團……每一個都讓我們有種變身英雄去打倒的沖動。

近十幾年這種“上面有人”的陰謀論調調開始擴散了，我們看到對面的川普開口閉口“deepstate”，一群人宣揚“ 疫苗是毒藥 ”。肯尼迪剛對衛生部動手沒多久，德州麻疹爆發，200多感染，丫說“西德州是食物沙漠，那裡人是食物不健康鬧的”。

你看，跟風conspiracy熱，很多大咖開始加入，于是即《輻射》劇後，common side effect又爆火起來。

首先來說劇集的水平非常過硬，從畫面，到劇本，人物設定都是極優水平。你可以看到打工人為了kpi疲于奔命，可以看到管理層破碎的職場和生活，幾個探員頹喪的日常。幾個主要人物智力随時在線，劇情被推着瘋狂奔跑。

确實是延續了《拾荒者統治》的高制作水準。但也就如此了，因為還是上面提到的問題：conspiracy。不是不能用，而是你作為基石的陰謀設定脆弱而幼稚，使得整個劇集優秀的外部表現就像是屎上雕花。

自毀搖錢樹：摧毀萬靈藥極不合理

故事講述的就是主角Marshall發現了一種萬靈藥，這種蘑菇具有的治愈一切傷病的能力，引來了deepstate要将之摧毀而後快。于是主角們千方百計要把這萬靈藥保護住，以使世人可以擺脫沉疴難治的醫藥公司控制，獲得真正健康的身體。

故事的邏輯也很清晰簡單：制藥公司為了賣藥，制造有一大堆副作用的藥，并使人買下服用（開頭那個為了治療尿失禁引發一堆副作用的藥也屬于真實反映，醫療人都能笑出來）；有個普通人發現了一種elixir，可以讓所有制藥公司再賣不出藥；制藥公司為了能繼續生意要把這種劃時代的蘑菇和持有人徹底消滅。

好像不錯啊，邏輯簡單自洽。但直覺告訴人簡單不等于正确，甚至簡單都不意味容易。

因為它是萬靈藥。

人對于長生不老的追求是自古流傳，不計成本的。秦始皇能給徐福三千童子百艘大船求取仙藥、漢武帝給道士多少宮殿丹爐金銀藥材……再看看隔壁的《Don't Die》，億萬富翁為了讓自己永生，定期從兒子那抽血給自己，每天吞幾十種藥丸，完全控制的健康飲食。為了多活幾年可以說是抛卻了人間一切煙火。

所以當一群制藥公司知道有一種萬靈藥時，他們居然是去摧毀它而不是拿來賣？這種萬靈藥研究一下，說不定可以找到永生之路啊！

想想看，如果這種蘑菇真存在，史蒂夫喬布斯會花多少錢拿來治療自己的癌症；多少富豪們願意拿出一半财富來給自己買一份這種萬靈藥，多少上流家族們願意給出大半家産換來全家都百病不侵緻命傷不死，多少人會拿全部資産以求用這蘑菇長生。

這不是千億市場百億利潤的藥品生意，因為這些富豪們為買永生能提供的财富恐怕能超過美國全年GDP總值——這是真正的富可敵國。隻要再捐一點給幾個house（白宮、參衆院、聯邦法院）裡的頭面們，他們直接出台保你萬世富貴的法案。

哪個制藥公司的決策層都能立刻意識到這點，他們肯定不會去毀掉這種蘑菇，而是買下整塊區域，把Marshall邀請進公司，把這蘑菇種出來，讓自己成為掌握生死的真神。這是真正的頂層思維。

單隻要想到這一層，第一集的劇情就能讓你産生一種無法入戲的尴尬感。

這種尴尬感在去年的《輻射》裡就有，一群掌握了世界大半财富的巨頭，不想着壓制住摧毀他們賺錢和統治的核風險，反而要鼓動人們毀滅世界，自己心甘情願讓财富蒸發，鑽到下水道裡去當老鼠。這不是壞，這是蠢，這蠢勁不可能産生于掌握世界的托拉斯，不然早就把自己作沒了。（開會那集Cooper老婆講到自己想法時聲淚俱下引發與會嘉賓們共鳴那段我尬得能用腳指頭扣出個三室一廳，敢情他娶了個老鼠當妻子，性取向很成問題呢你。）

那有沒有要毀滅這種靈藥的可能呢？或者說制作團隊們有什麼方法讓這設定更合理？有，就是讓這種蘑菇能在特定培育方法下能個人種植。它不再依賴于秘魯某個特定荒野裡土地，某種特殊氣候，而是可以随時随地培育。就是說讓這種靈藥的稀缺性消失，真正的讓制藥公司賺不到錢。（但這又會産生其他邏輯問題，就是主角不需要再保護蘑菇，隻需要盡可能擴散它的孢子就行，這活是誰都能幹。）

Dis制藥公司的N種方法VS發馊的conspiracy

《一般副作用》的大問題就是它用來揭露制藥公司惡行（這個是事實）的引子，采用的是老套的陰謀論。陰謀論不是不能用，而是用法非常講究，用不好邏輯崩塌圓不了場。

事實上同一時期隔壁的《Matlock》就用得很好，人家批判制藥公司都沒怎麼用陰謀論調調，隻展示了真實世界這些家夥們的慣用伎倆：别有用心的形象設計、針對未成年人的釣魚營銷、用藥禁忌的故意誘導、海量資料隐瞞關鍵信息，等等。你看了《Matlock》就能自動帶入那種反抗邪惡制藥公司的設定中，它真實自洽，偏偏是本劇集缺乏的東西。

制藥公司門用得着那麼大費周章遠程控制DEA、FBI、CIA來搞這套嗎？牽涉人員越多秘密越容易洩露好嗎？白宮裡有個人過問幾句馬上就能知道這種萬靈藥蘑菇的存在，他們不八擡大轎把Marshall接去就見了鬼（誰不想百病不侵重傷不死啊）。

幾個探員也是這樣，都知道這蘑菇這麼神了，還不立刻弄來給自己保命怎麼對得起自己出生入死？你們在幹嘛呀，真是磨個洋工連為自己打算的腦子都不長了，哎。

大概是嗑嗨的劇組根據腦子裡冒出來的奇想開始的發散吧。非要加一個“總有刁民想害朕”的臆想，然後讓編劇們把最漂亮的劇情用來補這個設定。這就像是用陰謀論的老酵母來發酵，想要整點好東西，但是本身發酵物的基礎材料沒選好。

一個經過長時間發酵的内核包裝在精美外表裡，興奮的觀衆打開包裝，發現裡面發酵的東西不是酒，不是醋，也不是鲱魚罐頭臭豆腐，而是一包隔夜的稀飯。嘔~

民粹的瘋狂：萬靈藥在我

想要一種原始、自然的方法，解決各種現代社會的病症，這才是本劇集的核心，它隐藏在“幾個小人物對抗巨頭”的故事之下，就像是MAGA一樣吸引着一批又一批擁趸。“你們這些掌握着一切的deepstate家夥們，我們要打破你們的面具，讓所有人知曉！”

《一般副作用》的蘑菇設定，屬于一種經典的民粹主義論調，它懷疑權威，質疑科學，對于無法解決的生活難題，總是執迷于尋找萬靈藥。畢竟這個世界過分複雜，而我們又沒有那麼強大的思想能解決所有問題，化繁求簡就成為一種執念。對于一台踢一腳就能繼續工作的電腦，誰會費勁送去維修店重新檢查修複呢？萬靈藥一定存在，讓我們能回到那種沒有太多煩惱的過去美好舊時光。

我們很多時候反而都希望拿到一種萬靈藥，一個elixir。它能解決我們一切問題，讓所有煩惱消散。在藥物上就是包治百病，在生活裡就是金錢萬能，更往上就是“有道明君，天下太平”。

沒見過？看看海對岸吧，“如果我當選，24小時就能實現和平”“24小時抑制通脹”“make American affordable”“MAGA”。比康有為梁啟超還狂（變法三年可成）。

百年前人類也狂妄過，叫嚣着“The war to end war”，把歐洲弄得血流漂杵，差點打成廢墟。結果也就過了二十年，經曆一戰的人還沒死，更大規模的二戰就把歐洲徹底打成廢墟，弄得血流漂船，規模還擴大到了全球。

但依舊沒長記性，對于規則、科學的蔑視繼續鼓動着民粹，要用蘑菇來代替數百年才建立起來的醫學體系。要用一個強人來代替改進了百年，事實上保護着人們基本權利的體系。

可現實生活恰恰不是踢一腳就能繼續照自己想法正常工作的，大量的人沒有意識到這點。怎麼可能有elixir？我們自有信史以來就在尋找它了。除了一堆江湖騙子以外，收獲最多的是除了elixir不存在這個結論外，就隻剩下一個可以被随時證僞的複雜的科學體系。

啊，對了，還有一個收獲，那就是我們确實能制造某種類似萬靈藥的東西：“One ring to rule them all.”是的，那個任誰拿了都會發瘋、魔君索倫的化身和用以征服中土的魔戒。我想你知道它是什麼的藝術化身。

所以《一般副作用》給我的觀感就不是很好，因為它的一些設定我已經不太能消化（對不起吃了太多書）。當然這不妨礙它獲得很多人認可，畢竟鲱魚罐頭馊米飯，各有所愛。你看川普的特使被晾在克宮門外9個鐘頭（對于追求精确的朋友們，是8小時50分鐘），川普自己被鵝普“不要理他”。都這麼丢人現眼了，美川粉們不還是在喊“從勝利走向勝利”嗎？（你丫是金将軍投胎轉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