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寫手》也算是整個2023年整個内地節展系電影裡最受矚目和吹捧的獨立作者電影了,在first首映之後口碑高到不可思議,“時代最佳喜劇”,“送給行業和迷影群體的禮物”,各種标簽打的響亮。現如今終于在和去年上映的另一部同樣是first熱門的《宇宙探索編輯部》同樣的檔期面世,讓觀衆一睹芳容。

整部電影可以簡單用十六個個字概括“自以為是,又當又立,既要又要,惡臭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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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來談無論是輿論、宣發還是創作者自己核心标榜的對于整個電影産業都諷刺,以及對于從業群體的真實呈現的部分,也就是影片(本應該是)的主線劇情。

主線情節以一位大學專業為地質勘探後而轉業為編劇的業餘寫手,和一位職業編劇共同創作出的一部名為《七秒人》的劇本從寫就到找錢到籌拍的過程展開。

整個故事最不可信的地方也是基于此處延展,電影海報上的slogan寫到兩位主角向大廠展開“才華挑戰”,但是實際上直到影片最後我們也無從得知兩人到底有才無才。或許在第三幕中醜态百出、原形畢露、淪為網大劇組螺絲釘的二人已經“無才”了,但是他們的首作《七秒人》到底是兩個庸才的臭味相投,還是兩位新星的靈光乍現卻無處尋找線索,畢竟現實中的“一片流”作者不在少數,因此故事的原點到底是什麼其實需要交代,對于故事的合理性與傳遞的價值也關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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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本片刨除掉表面的行業梗、迷影梗以外,本質上是一部典型的底層小人物勵志喜劇的類型模闆變體,以将展示小人物遭受到的各種層面的苦難奇觀化的方式打動觀衆,也就是展示兩主角是怎樣在妻離子散、悲歡離合、大廠壓榨、環境緊縮的情況下完成夢想的。但是本片不僅刻意模糊了兩人的創作能力,還将兩人的各種生活陋習、道德污點當做爽點正寫,那我想或許把他們遭遇的種種苦難當做罪有應得來理解才正确。

展示兩主角作為影視從業者的困境分為兩個闆塊,第一是兩人為了讓《七秒人》可以順利進入拍攝階段與各種業内人士的磨合、對抗,第二是以兩人為觀察視角對身邊其他從業者的生活狀态側寫。

第一部分裡主角首先遇到了由朋友介紹的知名制片人貝勒,貝勒是那種典型的奸商形象,他口口聲聲幫助兩主角其實背後是想要讓自己成為《七秒人》的第一署名編劇并獲得整個項目的完全控制權。

那麼這裡就不得不提到《七秒人》這個劇本到底是怎樣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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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講述了被魚上身于是記憶隻有奇妙的男主角遇到女主角并進入浪漫愛的故事。非常陳舊且塑料的基礎設定,在《記憶碎片》之後已經被複制了無數遍。男主角的職業還是外賣員,記憶隻有七秒的人怎麼記住配送地址?讓他騎着電動車在馬路上風馳電掣又真的安全嗎?完全不知該從何笑起的設定讓我認為後來大廠空降的老登讓主角把男二改成狗是整個劇本裡唯一合理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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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貝勒争着做這麼一個爛本的第一署名編劇是為了什麼呢?如果他沒有作品鑒别能力,那他現在在行業内的地位是從何而來的?如果他有鑒别能力,那這樣的行為更不合理。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其實這就是兩導演的自我意淫,他們寫這段時必然帶着一種“我們的好本子那可是大家争着搶着都要的藝術瑰寶”的竊喜。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在主角放棄與貝勒合作之後真的靠“過硬的作品質量”打進了大廠這個情節能夠出現。這毫無疑問也是導演們的自我投射:“等哥們我的作品真正發光時,越過你們這些雜碎,到大廠一覽衆山小!”

但這完全不能滿足導演們對自己ego的抒發,因為經典的英雄故事總是需要悲情且嚴酷的磨難降臨于斯人身上,因此大廠中負責與主角對接的甲方影分身開始提出了無窮無盡的對于主角們劇本的修改建議。

大廠如何剝削創作者,如何壓榨作者本身的作者性和創意大家有目共睹,尤其是作為一個紮剪運動的全程密切關注者,我也深知創作者因為現實的利益、人情世故、商業算法想要将自己的創意在大銀幕上實現有多困難,即便是紮克施耐德那樣在彼時已經有了一定的行業地位的作者想要争取自由度都難上加難,《銀河寫手》中這群影視民工的處境更是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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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是回到最初的問題,以兩個無才無德的作者寫出的一個爛本為試紙,試圖揭露影視大廠對于創意的浪費、對于原創的不尊重合理嗎?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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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少年的你》的原著那樣十八線的垃圾網文要改成電影長片,這其中經曆了多少大刀闊斧的改編才最終得到了一部成色尚可的類型片,隻要稍對兩者文本進行對比即可發現。并且即便是如曾國祥般化腐朽為神奇最終也沒能抛出原著涉嫌抄襲帶來的糟粕。從《少年的你》開始前期制作到最終開機,這中間執行的每一環都可以說是對原著的破壞,但這樣的改動顯然是基于不破便不可能有立為出發點的良性調整,這也是為人所不齒的嗎?

同樣,整部《銀河寫手》中大廠給主角提出的修改建議主要圍繞劇情的不合理、邏輯鍊條的斷裂、故事鋪墊的不足展開,這又何錯之有呢?

一個設定老舊、框架陳腐、毫無邏輯、荒謬至極的爛本到底有什麼可維護的?
主角給出的解釋是:生活往往沒有鋪墊,沒有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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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你覺得生活沒有鋪墊是因為你站在自己的有限視角觀察他人,不知前因後果,所以覺得各種意外事發突然。但是電影是寫給觀衆的,尤其是你們寫的類型片是需要服務觀衆的,在這種情況下為每個情節點提供來龍去脈以及合理性是必要元素,你還擱這看破紅塵、參悟道法上了。

或者換言之,在兩主角寫就的這部《七秒人》同類型賽道上,之前有哪部作品是全片毫無邏輯但是名留影視的呢?

後來男主角找大廠女員工吵吵他這段理論時給出的依據更是可笑至極。講道自己朋友出軌前毫無征兆,自己剛認識一天的小演員第二天突然自殺毫無征兆。

你那豬腦子連個有邏輯的劇本都寫不出來,像身邊人出軌這種都在細節中的轉折能讓你給看出來的話我看他倆也根本走不到比翼雙飛那一步。小演員你才見過一面,滿共打了幾個小時交道,人家心理問題要是都讓你給看出來了那你是真的佛祖。

在導演的底層邏輯裡,隻有寫在臉上的才叫人物性格,隻有表露在面上的才叫人物關系,這種刻闆的、片面的、狹隘的對劇作的理解能力,倒也難怪你倆把片子拍成這樣,把角色寫成這樣。

最後大廠保兩主角一個“故事來源”的署名都多餘,現實中這種爛設定即便是有人用了,我看你倆也沒臉去告人家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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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談談兩個主角的人物設置。

我前文中通篇用“兩主角”為主語無障礙描述劇情也就能說明問題了,雖然主角是兩個人,但是本質上其實就是一個人,隻不過因為這是一部電影,而且是兩個庸才拍出來的耍寶電影。

因此他們既沒有能力讓一個主角表現出充足的内心鬥争戲份,還必須滿足喜劇垂直觀衆看馬戲聽段子的剛需,所以必須把主角寫成兩個人來讓他們在對話中将上述功能用最不需要巧思的方式外化。

所以國内觀衆也别嘲笑網飛版《三體》因為同樣的困境而“五分淼”了,在咱影迷圈最受吹捧的電影在采用同樣的下下策時還不如人家得心應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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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想破腦袋、薅光頭發也才想到一點能給兩主角做出一點差異性的寫法,就是讓男主角面對大廠稍微弱勢、逆來順受,而男二号相對強勢、據理力争。

哈哈,狗都能想到的寫法,真的是充滿新意呢。不過最可笑的是除了這一點以外兩人真的就毫無區别了,回憶某些情節時主角的形象甚至都模糊了,因為本片的兩主角确實主要承擔以小見大的功能性,實際上早就被降為成一個視點了,他們不具有任何獨特性。兩個角色寫的像一個人已經夠好笑了,兩個人寫到最後像什麼都沒寫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

因此當整部電影在無數次都可以結束,但就是要絮絮叨叨地拉着觀衆講一堆自己視若珍寶其實根本臭不可聞的破梗之後,将整部電影的落腳點放在了“《七秒人》的偉大之處在于他是人類的親筆,不含任何ai成分”時,我笑了,這是我觀影過程中唯一一次笑,笑的很大聲。

兩個臉上糊着排洩物的人沖着一群專業化妝師講道“我們化出了世界上最美的妝容,因為我們的妝造裡不含任何科技與現有框架的規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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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已經開始有人替《銀河寫手》洗地稱:“導演和編劇之一也是女生!”你說得對,但是她的上一部署名編劇作品是《情聖》。

首先讓我感到不解的并非大多數人可能會首先诟病的《黑暗騎士》後一夜情的段落,雖然男主角又醜又猥瑣又窮又沒才華,但是如果僅将這一段理解為一種提高叙事效率,展示主角之間關系的迅速推進其實也尚能接受。

男二和男主因為男主女友在合租屋裡生活産生了額外成本吵架這一段拍的我是最不能理解的。讓自己的女友和自己的兄弟住在一間屋子裡就已經十分不可思議了,女生在已知另一名男性舍友随時有可能突然回到家中的情況下在洗完澡後不穿上衣服更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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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女主的網劇項目開機,她離開男主去做跟組編劇,我以為此處真的會影響男主角從前自大愚昧的對生活的判準。但是枕邊人在他耽溺于自我時的飛速成長并沒有讓他的豬腦子靈光哪怕一點,反而讓他徹底惡堕為一坨臭不可聞的、不可名狀的東西。

他躺在床上像沈騰複盤巴音布魯克賽道一般将雙手舉在空中,比劃起了空氣鍵盤,寫起了自己人生未來的劇本:大廠因為開除他和男二而虧損倒閉,跪求兩人回歸;女主因為離開他而遇人不淑,被抛棄後帶着産下的孩子懇求他的保護。

一個徹頭徹尾的,物質與精神層面雙重的loser躺在宇宙中心将自己體内最陰暗惡臭的分泌物一勺又一勺地挖出來,遞到觀衆面前逼着所有人舔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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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戲外我想要提及的是,這次我看這部電影是去參加的有主創映後的路演場,但是我最後沒有見二位導演兼編劇,這當然不僅是因為他們的糞作裡折射出的兩人的人格縮力讓我敬而遠之。

在觀影過程中,活動主辦方三番五次安排工作人員前往銀幕下方的話筒擺放桌上調整話筒擺放的角度,沒錯,就是調整角度。好在我是看過《利益區域》的人了,我知道對于這種無關大雅的細節有着變态卻偏執的要求的生物是什麼孽障。

在影片還有大約二十分鐘結束時,又進來了一批工作人員,給坐在走廊一側的觀衆每個人發了一張泡沫手牌,要求在結束後的映後部分時舉起,充當免費氣氛組。

與此同時,活動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以及參與映後的片方人員(不知道含不含兩位主創)還在影廳門口長時間交談、大笑、大叫。因為這次主辦方選擇的影廳是個老破小,所以影廳的入場甬道很短,隔音效果也很差,諸位的茶話會已經被全程直播給了全場觀衆,望周知。

來西安做路演的藝術電影我基本都會去支持路演場,因為我知道他們是整個行業裡最難的人,我希望他們可以面對一個滿場的影廳,但是這次我在彩蛋結束後就離場了,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在片尾字幕結束前離場過了,不過這次我必須要留出這一個空位,即便它顯然并不紮眼,也不會有人理解我的用意。

所以或許二位導演讪笑的那些“沒多大本事耍挺大牌”的行業雜碎就是自己,或許“商業效果大過天”的理念也來源于自己,或許那一張張油膩猙獰的嘴臉就在你們的鏡子裡。

由此,或許确實也不能把這部糞作當做二位導演的自傳,電影裡的種種比不上其路演策展執行惡心程度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