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世今生,都與西藏緊緊關聯過,所以分外有緣。
去年進藏,今年還念念不忘。于是,看完了《岡仁波齊》,震撼至極。
沒想到,曾走過的318之路,在攝影師和導演的“謀劃”下,在一群朝聖者的印襯之下,是如此壯闊與俊美,而真正直逼心靈的是,這十一個人的朝聖之路。
《岡仁波齊》是由張楊執導,尼瑪紮堆、楊培、斯朗卓嘎等當地藏民主演的劇情片,算是一部僞紀錄片,于2017年6月20日在國内上映。該片講述了,在西藏腹地芒康的古村普拉,村裡10個普通藏族人和一個孕婦一起出發前去2500公裡以外的岡仁波齊朝聖的故事。
普拉村村民尼瑪紮堆在父親去世後決定完成父親的遺願,帶着叔叔楊培去拉薩和神山岡仁波齊朝聖。時正馬年,正好是神山岡仁波齊百年一遇的本命年,小村裡很多人都希望加入尼瑪紮堆的朝聖隊伍。這支隊伍裡有即将臨盆的孕婦、家徒四壁的屠夫、自幼殘疾的少年,每個人都有着不同的故事,卻也懷揣着各自的希望。為了去岡仁波齊,這支十一人的隊伍踏上了曆時一年,長達2500多公裡的朝聖之路。
因為叔叔楊培的哥哥,也就是他的父親,生前一直想去拉薩朝聖,可還沒做到就病死了。而為了照顧哥哥的孩子們,楊培叔一生未婚。尼瑪紮堆為了報答叔叔,實現已故父親的遺願,也為自己的信仰,決定帶着叔叔去朝聖。
消息很快在小小的村裡就傳開了!村裡很多人都想加入:19歲已結婚3年要承擔繁重家務的女人斯朗卓嘎、23歲懷孕當中的斯朗卓嘎的姐姐次仁曲珍、上門女婿次仁曲珍的丈夫色巴江措、做房子死了兩個村民欠下20萬“天價債務”一蹶不振的仁青晉美、仁青晉美9歲的女兒紮西措姆……最終,11人成行,一起走上了朝聖之路。
2500裡路、行走一年,無收入、無任何實物所得、風餐露宿,卻為什麼還有這麼人多心甘情願去朝聖?這就要說一下電影所講述的普拉村的文化環境了。
之前曾看過一篇文章講一個大學畢業生畢業後沒有立即去找工作,而是決定先磕10萬長頭朝聖。在他離村那一天,他像英雄一樣,接受全體村民崇拜、送别。
有人問這個大學生為啥“先去朝聖,後找工作”,而不是“先找工作,有機會再朝聖,這個大學生說:
“想做了,就去做。至于工作賺錢,總有時間去做。想先去感謝佛給了我健康安樂。”
說到這,可能還有人不知道朝聖要做什麼,這裡稍做科普。
首先是“磕長頭”。
雙手合十過頭頂,然後依次碰下額、唇、胸(意為身、語、意與佛融為一體)。接着跪地、伏地、額頭觸地,雙手再合十舉過頭頂。
舉過頭頂後,要在雙手拉直的最前處,作一個标記,用以站起來,行至此處再拜,如此循環往複。
其實,是磕長頭的裝備。
曾有去過岡仁波齊朝聖的朋友,感受過缺氧條件下一步一喘,肌肉酸痛,手腳磨破的痛苦,大風刮得睜不開眼睛,沖鋒衣也能吹透的惡劣處境。
2500裡全靠步行,還要“五體投地”,沒有硬裝備是不行的。
于是,尼瑪紮堆首先準備了套手用的木屐,批發了結實的鞋子。然後讓屠夫縫制了從胸部及腳踝的“皮圍裙”用以抵消全身受到的摩擦。
朝聖途中,他們遇見了另外一個老人的接濟,留宿了他們幾天。老人獨自一人在家,兒女也去了朝聖。作為回報,他們幫助老人耕地、種了莊稼。然烏湖的邊上,大雪覆蓋,一片白雪皚皚。美得像一幅幅不可觸碰的油畫。
幾個老人則站在一起交談,擡眼望去,他說:“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着急?”
如今是快銷的年代,一切都加快了腳步,錯失了對生命的體悟。
老人為了回報大家,又看到小孩子沒有圍裙,就給她找了一塊皮子,這應該是給朝聖的人最好的禮物。
隊伍前面有一個“引路人”轉經筒,後面跟一輛裝載補給的拖拉機。
車上,裝着他們安營紮寨以及念經、朝聖的一切物品:被褥、蠟燭、飯盒、青稞、酥油等。
影片處處充滿了觸動人心之處。
離開村子剛出發沒多久,路上遇到車禍,對方為了躲避大車,把他們的小車撞翻到路邊,所幸,沒有大傷。對方停下車,表示萬分抱歉,并告知車裡有兩人受了重傷,兩小時之内不送到拉薩,就很危險。11人心懷善念,完全沉浸為對方祈福的心态裡,就這樣放走了肇事者。而後等把自己的車從溝裡拉出來,發現車頭已經不能用了。面對這種困境,他們卻既不是打電話回去求助換一輛車,更沒有因為補給出問題放棄朝聖,而是決定把車頭扔了拉着車廂走。
就這樣前面拉、後面推,一直走到了拉薩,走上了神山!
據說,普通人(指日常沒有過在家裡磕長頭的訓練的人)在野外磕長頭,一天極限也就是200個。它非常難,需要協調全身肌肉,且每個動作都要至真至誠。獨自在家的老人“點評”朝聖隊伍中的年輕人:走的步數太多了,磕頭時頭沒碰到地面,站起來後不能走那麼多步……也許在我們認為,年輕人會白下眼睛,回複“站着說話不腰疼”!可影片裡9歲的紮西措姆、20多歲的色巴江措都默默領受了。
9歲的紮西措姆,一直磕頭,快到邦達時,突然頭疼,她告訴大人。休息時候詢問她還能不能繼續,旁邊的奶奶抱着她說:“還是要磕頭的,磕頭好,磕頭長見識。”于是再次問起措姆能不能繼續磕頭時,她說可以的。但,這個孩子才9歲呀!這個孩子的隐忍、堅韌、吃苦耐勞,實屬讓人欽佩。
他們每天風餐露宿,就在人來車往的318路旁,安營紮寨。有的時候在湖邊,有的時候在江邊。天氣轉暖,“就地取材”,直接洗頭洗澡,洗完就直接赤腳載歌載舞。好生惬意,令人心生豔羨。
晚上,就寝前,都要念經打坐。楊培叔也給他們講故事,他說:有一個獵人,每天打獵一頭鹿給喇嘛送過去,一天,獵人飛到了山的那邊去打獵。喇嘛想,連這種人都能飛,我應該也可以。結果,喇嘛掉進了水裡!
老人的這個故事,恰如《金剛經》裡的那句:“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喇嘛着了“人相”,困在了自己的“色相”裡,自認是偉大的人,而造福于自己的獵人是卑微的人。而獵人呢,當他把每天的所得奉獻給他人,已經達到“空性”。所以,故事裡,喇嘛的修行已經不如獵人了……
出發時,身懷六甲,月份依然很大的次仁曲珍,也堅持一起。在磕長頭的路上要生,丈夫開着拖拉機把她送到醫院。鏡頭記錄了産房裡80%的過程,也裸露了部分身體,可全無亵渎之感。反而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貴與偉大。
生完娃後,次仁曲珍就回來繼續磕頭了!而娃娃就放在拖拉機車廂上!大家都認為,娃娃在朝聖路上出生,一定有一個好命運。
終于,途徑約1200公裡,他們終于就要到達聖城拉薩了,就在布達拉宮的河岸,遙望着布達拉宮,衆人一起虔誠站立,雙手合十。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生怕驚擾了聖人。
他們在拉薩大概停留了2個月之久,期間男生外出打工掙錢,女人在家帶娃洗衣做飯。在積攢 了再次出發去往岡仁波齊的盤纏後,于一個霧蒙蒙的早晨,再次啟程。
也不知再次走了多久,磕了多少頭,他們終于來到了神山——岡仁波齊腳下。而叔叔楊培叔卻在轉山途中,安靜第離去了。
楊培叔,已經高齡,到達神山“轉山”時,身體已經做不到“五體投地”了,隻能彎曲膝蓋跪着磕,在咳嗽了幾聲後,第二天起床,卻再也喚不醒了。
尼瑪紮推請來了喇嘛,為他超度。影片裡的生與死就是這樣簡單、平淡,像世間一個又一個輪回。他們平靜第接受了發生的一切,并認為楊培叔能死在神山腳下,是他的福氣,也是與神山的緣分。
同時,影片有一個讓我熱淚盈眶的片段。
朝聖途中,會遇到大小炮彈路,泥巴路,水窪,都是很正常的。一行人也照樣磕頭前行,沒有絲毫怠慢。可是有一天他們面前的是片從山上沖下來的激流,宛如一條深深的小河。起先,衆人還是停頓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但是長輩一句:“那我們還是磕頭吧。”一起二話沒說,放下圍裙,直趴而下,臉上卻洋溢起幸福的表情。那是我真真沒有想到的。那一刻,感受道信仰的力量,是如此之大!
那一瞬間仿佛理解了那句話:“要有最樸素的生活和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在他們的眼中,沒有“高低貴賤”“得與失”之分,有的隻是“願衆生幸福。”他們會認為,一生中沒有一次“朝聖”是遺憾。不能祈禱衆生幸福是遺憾。
信仰永遠是人類最珍貴的東西。是因為有了有信仰的人,人類才永遠腳踏着大地,永遠是人類。支撐他們走完這一程的,也正是這彌足珍貴的信仰。
沒有信仰的人,是空殼,是行屍走肉;沒有信仰的民族,遲早要被他國覆滅。
幾次的西藏之行,教會了我保持最純的心,堅守自己的信仰,與善良同行。
公映一年後,次年10月,該片獲得了第二屆意大利中國電影節最佳影片獎。這是一部清洗靈魂的“藏地電影”。它适合一個人看,在你被生活裡的瑣事纏到焦頭爛額的時候;走在十字路口,面臨着做某個重要抉擇的時候;或為情所傷,沒有角落可以療傷的時候;或者僅是感覺孤獨的時候……
一個人,關起門,放下窗簾,像閉關一樣,靜靜地看。
慢慢地,你的内心會升起清淨、驚訝、痛心,甚至幡然醒悟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