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的标題是《Rock and Hard Place》,意為“進退兩難之地”。此外,還有另一個關鍵詞Rat(老鼠/叛徒/告密者),把這兩句字詞連在一起成為“進退兩難的叛徒”,才能準确傳遞出本集所具有的困境:

吉米要選擇成為“肯定危險的朋友”,還是“看似安全的叛徒”;納喬則要在必死的絕境中,選擇他最後謝幕退場的方式。

這篇劇評很難寫,因為除了正常分析外,它更需投入應有的感情。

朋友 or 叛徒?

“賊夫婦”在家搞了一張計劃闆,接下去就該進一步坐實霍華德吸毒、持毒的事實了。

按照計劃,他們得在18号之前搞出一輛與霍華德一模一樣的車去放毒,但考慮到成本,怎麼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除非,他們就用霍華德的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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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這個計劃中完全是主導者的角色,吉米更多是保駕護航的執行者——金一開口,後者就開始為相應的風險頭疼了。

不過,吉米無愧于他“執行者”的身份,想到了讓神偷修爾出面,玩一出偷天換日,金聽到了吉米大膽又狡猾的主意後,情不自禁地熱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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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人交往的曆史來看,一起惡作劇/做壞事始終是他們關系的催情劑,有此一幕毫不奇怪(這裡給自己挖個坑,等上半季結束後,我打算談談《風騷律師》這部“禁欲系”作品裡的“性”)。

進法院時,金把她的新發現交給了蘇珊娜,那是案件當事人六年前在其他州犯輕罪被捕的記錄,這一手筆吓懵了蘇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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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一起價值幾百萬上千萬的案子,那麼控辯雙方做什麼都不奇怪,可金現在打的官司,都隻是些少年犯雞毛蒜皮的公辯案件,花那麼大的力氣根本是違反常理——這側面反映出,金正在她的職業道路上大殺四方、無往不利。

蘇珊娜叫住了金,把拉羅的相關情況都告訴了她,随即引提到了代理過納喬、圖庫和拉羅的吉米,現在大家都在懷疑吉米知道拉羅的身份,可她不這麼認為,吉米是個“流氓律師”沒錯,但他成不了販毒集團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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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這番判斷雖然有給台階下、“釣”吉米的意思,但她骨子裡也确實看不起人,覺得吉米沒有攬得下販毒集團的金剛鑽。

法院和警方希望吉米知無不言,蘇珊娜則表示“吉米是騎虎難下,他被罪犯騙了”,因此也就不用再遵守律師與委托人之間的保密協議了……金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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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選擇和金說,是因為她看到了金和吉米的恩愛親密,她相信金要比吉米更明白“事理”(局外人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見金有抵觸情緒,蘇珊娜進一步動之以理、曉之以情:我們整個司法系統都蒙受了慘敗,放跑了大惡人拉羅,你别忘了,拉羅殺了一個22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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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句話敲進了金的心坎裡,她知道蘇珊娜說的沒錯,她自己确實良心難安。

于是在這個即将破防的檔口,金突然破口而出了一句“索爾”——那個協助了拉羅的人渣律師不是吉米,而是索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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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看似在糾正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錯誤,但其實是在心理上把罪惡與夫妻倆切割開來(又在玩自欺欺人那套了),這就好比是一個封印,将所有愧疚和罪惡統統封印進名為“索爾·古德曼”的抽象傀儡中,自己就能好受些了。

蘇珊娜是看不上吉米,但她願意相信吉米還有底線,是個有人性的律師,能夠明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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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的漂亮話都說完了,魚餌和鈎子也抛了出來,剩下就看吉米和金會如何處理了。

另一邊,吉米的“泊車騙局”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泊車小弟托尼停好霍華德的車後,修爾偷了鑰匙,讓“配鑰匙大王”在托尼趕回來前抓緊拷貝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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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的鏡頭和音樂表現真是一絕,人下樓與配鑰匙的畫面交替切換,搭配着交響樂共同呈現,簡直是一出诙諧潮流的音樂劇。

完成交易後,修爾忍不住問吉米:你們夫妻倆都是律師,可以盡情去賺合法的錢 ,為什麼要幹這種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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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爾這番提問,反映出他過去行竊主要是迫于生計,是一種窮則思變的小偷小摸,他的困惑,也反襯出金和吉米正在做的,是那種工于心計的預謀犯罪,“小蟊賊”理解不了。

實際上,吉米自己也有類似的困惑,但他已經找好了理由:我們做這些是為了更大的事業,許多人會因此獲益,說是替天行道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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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是金的解釋,吉米此時仍是一個心有顧慮、半推半就的從犯。

晚上回家後,吉米看出了金的心緒不甯,金便轉述了蘇珊娜的話,沒有任何欺瞞,面對吉米不知所措的詢問,她把選擇權交給了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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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現在的關系,其實挺像凱特曼夫婦的——處于“空窗期”的吉米,正在不知不覺受着金的操控。

金告訴吉米,對方沒證據,這隻是一次試探性的釣魚執法,全看你自己願不願意咬鈎:你究竟是想當販毒集團的朋友,還是當個告密者/叛徒(r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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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這番貌似中立的表态,實際上已經給出了意見。

不得不說,金的選擇十分符合她當下的狀态,她至少看清楚了一點:咱們倆已經入局(in the game)了,就斷無再走回頭路(out)的可能。

别人的路 or 自己的路?

納喬逃出來後沒多久,傷痕累累的小皮卡徹底趴窩,他原本準備再次迎擊追兵,可看到不遠處的廢棄油罐後,他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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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一長段慢節奏的、緊張的追逃戲,納喬為避險還躲進了殘餘的廢油裡,直到深夜才離開。

之後,納喬偷偷潛入到一家郊外的汽修店沖洗,并遇見了一位沒有為難自己的好心店長,不光讓他沖水,還提供了幹淨毛巾和換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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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這位店長并非是懼怕納喬的槍,而是真心願意幫助這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我猜納喬在店長身上看到了“老好人”父親的影子。

緩了一口氣後,納喬給他爸爸打了通電話,老人家是他現在唯一的牽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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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最擔心的情況并未出現,父親仍然像先前幾次與自己交談時那樣,有些擔憂、有些關懷、有些埋怨、有些無奈。

最令納喬動容的是,父親以為他還想提“脫身離開”的事,随即又再次催促他報警自首,仿佛找警察之後,所有問題就都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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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番天真的話語,在此刻的納喬聽來恰恰是最動聽的天籁,這是父親一直以來被自己“保護周到”的證明,他像往常一樣,這樣便好。

挂了電話後,納喬先哽咽、後小哭、再啜泣、最後暢笑,這通又哭又笑的表演極具層次感,是顯而易見的那種優秀,給邁克爾·曼多點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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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似乎一瞬間如釋重負、脫胎換骨——正如麥克說過的,“家是人的根”,有家人才有家,為了父親,接下去該怎麼做,他已有了決斷。

随後,納喬打電話給麥克,和古斯塔沃談判,他并沒有太多憎惡對方的火氣,隻是臭了“炸雞叔”一通,讓他知道怕,随後便同意繼續按照古斯塔沃的劇本演,他隻有一個條件:保證父親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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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已經明白,隻要他還活着,就永無甯日,與其一輩子戰戰兢兢還會連累父親,不如在自己尚能談條件的時候,為父親謀一份平安。

可納喬沒接古斯塔沃的茬,而是與麥克達成了協議——相比起把所有人都當成工具人、已失信過一次的古斯塔沃,他更願意相信守信、講義氣的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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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發自肺腑地答應了,這一刻,在“江湖道義”的人格高度上,磊落的大将完全蓋過了險入歧途的主帥。

雙方商定之後,納喬悄悄離開了,還把身上所有錢都留給了汽修店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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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不需要錢了,他想在自己的餘生裡盡量去做到“好人有好報”。

通過炸雞店的運輸線,納喬順利回到了美國。随後有一幕很有趣的細節,納喬相當有儀式感地在食物上撒胡椒粉,用刀叉吃了一頓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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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上集在仙人掌旅店胡亂用手抓東西吃的潦草,此時的納喬已然找到了安甯,隻有熱愛生活并相信未來的人,才能有這般從容恬淡的心平氣和。

明天就要上路了,麥克不知該說點什麼,維克多又煞風景地來傳達古斯塔沃的意思,要讓納喬看上去鼻青臉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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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親自動手的麥克很不好受,他想要先與納喬喝一杯以示敬意,反倒是納喬坦蕩多了,這大概就是有心結與無牽挂的表現吧。

古斯塔沃來與納喬“對口供”,讓他把主責推給阿爾瓦雷斯和秘魯的洛斯——這些人是誰我覺得沒必要深究,反正薩拉曼加的仇人多得是——關鍵是說完後的計劃,被綁着手的納喬往維克多的方向逃跑,随後被維克多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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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爛透了的計劃,但總比沒有強,至少能死得痛快。

麥克堅持要去一起去,在遠處觀察以防萬一,但總覺得他不滿意古斯塔沃計劃,尤其是第二天分别之前,納喬炯炯有神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去赴死,這更令麥克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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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和麥克最後告别前的點頭緻意,除了互相認可的心意和承諾外,還多了一份不顧計劃的“萬全準備”。

古斯塔沃為“苦主”薩拉曼加家族獻上了大禮,在此之前,博爾薩要先審問一番:今日你必死無疑,你隻能選擇說出真相痛快一死,或者受盡折磨後吐露實情再痛苦死去(小屋裡放滿了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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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的确隻能按博爾薩或古斯塔沃的安排去死,無論怎麼選擇都算是“壞死”,在結局注定的情況下,納喬非要博第三種選擇,他力所能及的“好死”。

講完預備好的話後,納喬不顧赫克托對古斯塔沃氣憤指認,直視赫克托的眼睛說出了亦真亦假的實話,他把“炸雞佬”和薩拉曼加都罵了一通,還把自己換藥片導緻赫克托瀕死、癱瘓的事也說了出來,救了赫克托一命的古斯塔沃,自然也成了納喬憎恨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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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顯然要比古斯塔沃原來的說辭高明得多,至少博爾薩信了,哪怕是堅信古斯塔沃搗鬼的赫克托,在被激怒後也暫時斷了繼續質疑“炸雞佬”的理由。

在此期間,納喬用偷藏在手掌心的玻璃杯碎片割斷了綁繩——至于那塊碎片是古斯塔沃之前扔的,還是納喬自己打碎杯子準備的,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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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于這個細節的象征意義:在古斯塔沃眼中無用的垃圾,卻能成為納喬最後攪局的利器,“炸雞叔”近來一路吃癟,正是輸在輕鄙“rat”(工具/工具人)的冷酷和傲慢上。

在納喬痛罵衆人、情緒到達最高潮時,他突然脫困,暴起刺傷博爾薩并奪槍,事态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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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環顧四周,會看到每個人臉上的恐懼,現場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他可以細細品味這一短暫的、微小的勝利滋味。

看到這一幕後,麥克也盼望着納喬能動手,為他自己博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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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覺得,麥克并不想了結納喬,而是想把薩拉曼加和弗林他們一群人都突突了,一了百了,去特麼的一群毒販子。

可惜,事情沒像麥克預想的那樣發展……納喬沒有玉石俱焚,也沒有借機逃跑,而是把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在結尾處續上了古斯塔沃的蹩腳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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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喬這通臨場自我發揮,堪比吉米第四季結尾時吉米的自述,以及第五季時金對拉羅的駁斥,但納喬的極限操作注定會更勝一籌:因為這是他生命最後、最完美的表演。

在S5E10裡,集團首領埃拉迪奧曾問過納喬“想要什麼?”納喬回答說:尊重,我想自己做決定,走自己的路,不再整日提心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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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在納喬誤入歧途跟随圖庫之後,他就注定越陷越深了,到了現在,更是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但在必死的局面下,他仍然拼盡全力不受人擺布,選擇了自己的死法。

納喬從一開始就輸了,但在喪命前,他赢了一次。

聽着赫克托鞭屍洩憤的槍聲,不同于維克托和泰勒斯的嬉皮笑臉,古斯塔沃面色凝重,久久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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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納喬終于得到了古斯塔沃的尊重。個人感覺,這次意外會給“炸雞叔”帶來一次成長,雖然他的為人本質不會改變,但若沒有納喬,古斯塔沃恐怕也不會變成《絕命毒師》裡那個敢拿自己性命做賭注去複仇的狠人。

《風騷律師》最終季才演到第三集,納喬就這麼死去,看着有些“急”了,但這次重大死亡,也将為接下去的劇情帶來真正廣泛而有力的震動。

所有人,所有故事線,都會受到相應的影響,比如拉羅不得不另找證據,繼續對付古斯塔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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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麥克,他隻能見證自己欣賞的晚輩踐行“江湖事,江湖了”的道義……他無力拯救納喬,就像他無法拯救兒子一樣。

這個老兵經曆了太多失去,他能守護的東西越來越少——所以,他才會在将來再次“非理性”地去保護傑西·平克曼。

最後,讓我們回到本集片頭,場景還是片尾那片沙漠中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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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此時博爾薩、薩拉曼加、炸雞幫等所有人都早已煙消雲散,而在納喬離世的那塊土地上,長出了一簇即将怒放的野花。

關于這是什麼花,我也查找和詢問了好一會兒,最靠譜的答案應該是phacelia(鐘穗花屬),生長在美國新墨西哥州、俄克拉荷馬州等地,墨西哥北部也有分布,藍色還挺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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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必太過追求“花語”之類的釋義,隻需知道,鮮花在荒漠中盛開的美麗,本身就是一種新生和希望。

聽聞邁克爾·曼多在飾演納喬時,曾參考過阿茲特克人和瑪雅人的“人祭”傳統,即強壯之人獻祭自己以祈求神明降雨的古老習俗,在那種文化語境下,重要的不是生死,而是何時去死、為何而死。

在本集的納喬身上,我們看到了這種古樸而隽永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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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納西奧·瓦爾加的血肉浸入并滋養了整片土地,終于,寸草難生的沙土長出了成片頑固的野草,幹旱的荒漠也迎來了久違的甘霖,在那玻璃碎片身上,歲月帶走了血迹,雨水沖刷了塵埃,隻留下熠熠生輝的閃亮。

一如同身邊綻放的花朵,美麗,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