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死亡》聚焦于日本新成立的UDI研究所(非自然死亡原因研究所),描繪了幾位法醫工作者如何通過對看似尋常死亡的遺體進行解剖,揭開背後一樁樁匪夷所思的兇殺案件。石原裡美飾演的三澄美琴醫生是劇中的靈魂人物。這部十集的劇集,每集都直指一個深刻的社會議題。最令我震撼的是其中兩集,它們共同的核心在于揭露了根深蒂固的社會偏見。

一、網紅被殺案:性别歧視的法庭戰場。懦弱的丈夫被指控為殺妻兇手。三澄醫生在法庭作證時發現兇器與傷口不符,案情逆轉。然而,當三澄排除萬難試圖為丈夫洗脫嫌疑時,他卻因三澄是女性而拒絕接受幫助。這一集的鋪墊早已顯露端倪:從律師質疑三澄的着裝、資曆,到庭審中對她的人身攻擊,無不暴露出職場乃至整個社會對女性的系統性歧視與男性的傲慢偏見。正如弗吉尼亞·伍爾夫在《一間自己的房間》中所言:“煽動一種性别的人去反對另一種性别的人,擡高一種素質去抵制另一種素質,這種自命不凡、貶低他人的行為都好比是人類社會小學階段的幼稚行為。”女性從未要求優待,隻渴望公平。

二、縱火案:前科者的污名與救贖。火災遇難者中包括一名有前科的釋放人員。屍檢發現其背部有繩索勒痕時,所有懷疑瞬間指向他。趕來認屍的父親含淚斥責:“你死就罷了,為何連累無辜?”然而調查結果令人淚目:正是這位看似兇悍的大漢,憑着兒時父親所教的救人方法,義無反顧沖入火海救人,最終未能生還。逝者無法自辯,真相令人震顫。

這部劇引發了我的幾點思考。

一、法醫學的人文之光:為生者權,為死者言。劇中反複強調一個現實:日本作為發達國家,屍體解剖率卻極低,醫學是生者的學科, “沒人願為死者花錢”。但法醫學的意義遠不止于破案。一是對生命的終極敬畏。醫學拯救生者,法醫學則為死者 “發聲”。每一次解剖都是對生命的複盤,讓兇手無法借 “自然死亡” 脫罪,讓無名屍體得以被科學定義身份。二是給生者的錨點。當家屬面對 “死因不明” 的空白,法醫學給出的不僅是冰冷的報告,更是讓悲傷落地的支點。正如三澄所言:“屍體不會說謊,它們隻是等待被解讀。”

二、生活的本質:拒絕宏大叙事,擁抱當下主義。劇中描繪的日本社會,充斥着高強度工作和無休止加班帶來的窒息感。然而,正是在這片壓抑中,角色們對工作的盡職盡責,對生活的點滴熱愛,顯得尤為珍貴。當被問及生活的意義時,三澄醫生的回答發人深省:無需宏偉的理想,“為了當下就很好”。結束辛勞的一天,能好好享用一頓飯犒勞自己,便是幸福。與其沉溺于懸而未決的人生難題,不如珍視當下的每一刻,從日常的細微幸福中汲取前行的力量。

三、法律和道義的困境:當程序正義無法撫平創傷。一是完善法律體系。健全的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基石。正如電影《第二十條》所探讨的,法律條文需要與時俱進,通過修改和完善(如正當防衛制度的明晰),才能讓正義得以伸張,保障弱勢群體的權益。二是提升科學偵查能力。科技的進步和刑偵手段的科學化,是确保真相不被遺漏的關鍵。如著名的白銀連環殺人案,最終正是依靠DNA技術的突破才将兇手繩之以法。三是尊重個人選擇。從法理上來講,殺人犯也有人權,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在不經過正規流程前剝奪對方的生命。雖然說有法律去制裁殺人兇手,但是法律沒辦法讓人起死回生,也沒有辦法撫平痛失愛人的創傷和對自己的自責悔恨。劇中男子得知殺害女友的殺人兇手後,義無反顧揮刀殺人,是我的話我會尊重他的選擇。所謂因果報應,“殺人的人就應該做好被殺的準備”,這是個體在極端情境下對原始正義的訴求。冰冷的牢獄或許剝奪了自由,卻也暫時承載了他無處宣洩的恨意。

四、職場霸淩:擺脫“被害者叙事”。劇中另一位主角中堂系醫生脾氣暴躁,經常說“混蛋”之類的言語,最終被長期忍受的同事起訴。這個看似略帶戲劇性的情節,實則深刻揭示了職場霸淩的危害。它提醒我們,無論在職場還是家庭關系中,保持自身的主體性至關重要。我們需要清醒地認識到困境的存在,并相信自己有能力擺脫,而非扮演“弱小無助”的角色,與施暴者形成病态的共生。

總的來講,《非自然死亡》是一部兼具深度與溫度的優秀劇集。一部優秀的作品,他兼顧了科普和引導教育,這部作品二者都有。它不僅在情節上引人入勝,更在思想層面引人深思。片尾曲《Lemon》中那句“如果隻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道出了面對死亡與不公時的深切無奈。希望我們永遠活在當下,永遠珍惜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