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與疏離,在公路上無止境地尋找。文德斯總喜歡平淡地記錄下厚重,用他克制的電影語言,呈現出一場有關于“人”的虛空。《德州巴黎》實為他經典中的經典,這部片子它置于荒漠與文明之間,講述了一個叫特維斯的男人對于“愛”的自我審視。在這個過程中,“愛”似乎變了味。但它永遠在蕩漾,從未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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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荒漠與文明

寥落的弦音,孤寂荒涼的沙漠,在影片的開場便做出了定調——冷靜克制,一場于文明社會之外的抽離。主人公特維斯在荒漠中行走,似乎是有着目的地,但他所面向的是一望無盡沙土。荒漠,這一空間帶有着某種未知屬性。這層“未知”不僅僅停留在觀衆層面上的關于“人物到底要去往哪?”的疑惑,還有關于人物所處狀态的指代:迷失。文德斯用“荒漠”這樣的空間安置,平緩地構建出了一種抽離。在毫無生機的場景下,刨除文明社會的雜質,留下了有關于特維斯他的困境、有關于他過往經曆的思考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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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于文明社會,特維斯在荒蕪世界裡丢掉的“人味”又一點一點地回來了。城市多樣的景觀與人際交往的作用下,讓人物想去做以及希望去做的事情增多,人欲逐漸恢複。于是在這個空間轉換的過程中,文德斯漸漸地回歸于講故事的狀态中。從開頭調動觀衆感知到準備好解釋這一切,荒漠與文明社會的空間轉接豐富了影片故事與情感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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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特維斯

特維斯,他無端地出現在沙漠,換上了所謂的“失語症”。影片的前半個小時他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天然地帶着一種神秘感,讓人止不住地想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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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德斯總會用“疏離”來把控觀衆,使用冷靜克制的鏡頭來呈現特維斯以及他所經曆的事,讓觀衆能夠體會了解他,但卻無法真正走進他。比如在特維斯回歸于文明社會,回憶起往事有幾場落淚的戲。文德斯并沒有調動大情感性質的特寫鏡頭,而是選擇使用中景或者全景來呈現。觀衆看不清人物的微表情,隻能看到一些泛出來的淚花。在本質上,文德斯用這種“疏離”還原了現實中人與人之間、人與自我那堵隐形的牆。不光是觀衆無法走進特維斯,就連特維斯他自己也走在一條認識與反思自己的道路上。

離開——回歸——離開,是特維斯這個人物的命運閉環系統。他因為意識到自己對于妻子的“愛”上升到了某種病态控制欲,在一天夜晚火焚燒了他們的房車之後,選擇了離開,奔跑着逃離這個痛苦的地方。他在荒蕪中認識着自己,進行着某種贖罪似的脫節與停滞。他能意識到自己的“愛”近乎于病态了,但當他再次見成為性工作者的妻子時,讓他抓狂的控制欲還是無法被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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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愛”而極度扭曲的特維斯,就這樣被平靜地呈現、攤開。

(三)巴黎,在德州的巴黎

“當我看見她的時候,已經不是她了,而是我的想法。”影片裡所探讨的“愛”,像是對于所有品的擺弄與控制。特維斯的父親絲毫不注意他母親的尴尬,逢人就開母親家鄉的玩笑,把巴黎放在前誤導别人,再說是德州的巴黎。這個玩笑影響着的特維斯,讓他潛意識裡“愛”與“擁有”畫上了等号。他愛一個人,被極緻的愛沖昏了頭腦,屏蔽了所愛之人的感受。随意地開她的玩笑也是愛,用無數想法控制她也是愛,想盡辦法讓她嫉妒也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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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巴黎》中所呈現的“愛”似乎是一種誤讀,在克制着的抓狂中,愛是無比純粹的,但自我是迷失的。德州巴黎是特維斯一直尋找的地方,是他父母交合後母親懷上他的地方,是他的原點,也是他的根。尋根,是一種寬恕自我的方法。這個曆程像是在迷失狀态下對于“哲學三問”追逐,文德斯用詩一般的語言呈現了出來,讓形式與文本的矛盾加劇,人物的内在張力與沖突被放大。他逃離火宅,意識到一切的錯誤與不堪都應該追根溯源。隻有遠離文明,他才能思考。隻有尋根,才有所謂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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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所構築的荒漠與文明的兩個空間、對主人公特維斯的塑造以及有關于“愛”的主題表達環環相扣,具有一定的層進性。文德斯把這場“人”面對“愛”時的虛空平實地呈現,實在動人。影片裡,創作者抛棄了那種病态的愛,卻保留了用那樣方式愛着的人,流露着關懷,滌蕩着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