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花束般戀愛消亡史

本劇名場面,Tara被黑的最慘的一次,攝影師的戀愛随着一首sugar free走向終結,四人組嫌棄他古闆陳舊,像老電視上放着的大河劇。高瑛的第二段戀愛也因為對象嫌棄他在大街上唱歌草草收場,依舊是tara,依舊是熟悉的sugar free...

按照刻闆印象劃分,通訊錄确實可以劃分成“真的很吵”的kpop派别和對此無感的一派。《花束般的戀愛》中,男女主因相同的聽歌品味而因此投緣并認為是彼此的靈魂伴侶。最終發現其實愛不愛和喜不喜歡相同的東西無關,并留下“就算用一副耳機聽歌大家聽到的也是不一樣的内容”的日式哲理,告誡大家勿把投緣當愛意。

愛情一定不是靠同好驅動的,如若此般,談戀愛去豆瓣小組,微博廣場,百度貼吧抓個論壇等級夠高的人就可以了。

能不能談戀愛大抵還是要看大家有沒有相似的世界觀,面對同件事的時候看法大緻相似就好。不需要你真的有一樣的喜好,有就最好,沒有也無所謂,三觀和而不同即可。

前兩集男主的對照組其實是美愛。

兩人的第一次分野其實就發生在美愛找到工作後結識了學長。

劇情很有意思的設計是高瑛去見美愛及其男友的時候不斷挑釁美愛,用美愛抽煙喝酒堕胎的過往舊事在男友面前不斷雷區蹦迪,男友一頭霧水,美愛看似輕聲責怪實際已經帶了一點威脅。

堕胎是美愛的第一次失去,自此她開始意識到感情需要培育而非碰概率尋刺激。這也是為什麼和學長戀愛嫁人的原因。男主角看似尋釁美愛,其實是責問女生對自己的背叛,明明說好大家一起喝酒賞男人,你憑什麼先從良了?更多的是對自己停在原地的一種無能為力。

美愛離開後男主夜裡的輾轉反側,其實也是對酒精填補内心空洞的一種追問。這種叩問随着攝影師的死訊終結,熟悉的詩句映入眼簾,那些古闆迂腐的哲學書或攝影書摘抄帶着強烈的悲怆感,被高瑛一句一句複讀。

美愛離開,攝影師死亡,高瑛應該學會了一點,該怎麼去愛一個人。兩人的婚禮上,一個滿口“sugar free”的男同性戀,為好友的愛情送上了一首,大緻是攝影師才會唱出的古舊贊歌。

02 自洽之代價

(1)

豆瓣看到一個觀點,男主角形成自洽的人格與自我認同必然經過了無數straight不可能涉及到的問題與自我拷問,諸如“怎麼融入一個宿舍集體、怎麼在公共浴室洗澡、談及到av的時候我該說什麼”等不勝枚舉的問題,就自我認同這方面,男主角确乎已經做得足夠好。哪怕是經曆了戒同治療依舊不瘋不傻不偏執,能夠維持自尊平和過好自己的生活,男主已經很優秀了。

通訊錄構建堅固自我認同大緻需要幾個簡單代價:

認同自己的存在,認同這種存在的合理性,理解他人認為的不合理性的同時,堅持自己所理解的合理性。

有人天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有人則相反,而在其中掙紮搖擺。

高瑛的自我認同給了一部分人一個溫柔堅定的理想模闆。

(2)

男主角和深櫃宇宙哥是一對設置好的對照組,二人對照的題眼其實落在媽媽身上。

導演用長達一分鐘的初冬草坪母子閑坐鏡頭交代了太多東西。

争執、平靜、和解、理解、釋懷、不舍,最後凝結成相顧無言,也無需多言的冬日依靠。

與之相對的即是宇宙哲人的自我矛盾。剛看到宇宙哥說羨慕男主與母親在公園散步的台詞覺得突兀,後面反思這個人的深櫃,倒覺得這種羨慕合理,因為他确實永遠得不到。

宇宙哥行動上極度端莊,思想上假借哲學抒發自己周折的情欲,一邊和男人做愛,一邊擔心自己的主體性塌陷而著書立說大罵同性戀,以維護自己擰巴的自洽。雖然這是一部影視作品,但這個人物刻畫是相當寫實的,甚至生活中很多gay就是這個擰巴樣子而不自知,或者自治而深陷其中。

玩笑的是,這麼人格分裂左右手互博的宇宙哥,他和男主的照片卻成為了男主與母親最後和解的引線和契機。

另一重可惜的則是,以死亡為标志性的,以肉體的最終隕滅為代價的,母親獲得了和兒子心靈上的和解。出櫃與否終究是個人選擇問題,隻是對于少數人群來說,激烈的碰撞鈍痛與自我的封閉糾纏,永遠是二選一的關系,無非是哪一個對于當下的自己代價更大的問題,所以往往是當一方的生命走到終結,生命的意義不再維系于物質名譽等有形可見的存在時,人類發現自己最後唯一能帶走的記憶是與最親愛的人和解。也正因如此,矛盾的結束往往與死亡并行,相互接納,共看一片天空,帶上了終局性的,不可挽回的悲哀色彩。

“如果我們早一些和解就好了”的希冀悲哀就悲哀在,想法很好,真的做不到。

03 愛是神迹的顯現

“如果我們再吵架呢”

“那我們就再和好”

“再吵架呢”

“再和好”

“再吵架呢”

“再和好”

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樣,高瑛知道自己的能量有限,那麼圭浩的能量也終将耗盡。高瑛知道圭浩對自己的好,高瑛隻是不相信圭浩能一直對自己好,高瑛想要永遠的愛,剛好圭浩能給他永遠的愛。但是高瑛悲觀的預期阻隔了圭浩的機會。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圭浩形容自己是上了陸地才一年的人,高瑛的生活相較于圭浩是一種城市對鄉村、陸地對小島的傾軋,在高瑛以圭浩總是遲到為由發脾氣之後,他陪圭浩從仁川搬家,車從仁川開回首爾高瑛紅了眼眶。難過的瞬間不隻是高瑛理解了原來圭浩為了見自己需要乘這麼遠的車,更是因為他一瞬間意識到自己的發脾氣隻不過是基于一方經濟條件更好,一方經濟條件更差,而好的那方對差的那方的傾軋與鞭笞。

這種輕視是深埋于人性的,也就是即使高瑛意識到此,但心裡阻止不了自己依舊會為此芥蒂。因為馬上随着圭浩搬進來,高瑛便會埋怨喝到一半而沒有的礦泉水、埋怨晾曬不透的衣服被褥,這種怨氣變成一道空氣牆推向圭浩的一方。圭浩隻能以沉默應對,哪怕有再多的愛,再好的臉色也都變成蒼白。

直到圭浩有能力去到更大的陸地,高瑛的性格一下子變了。靠感情抹不平的溝壑可以靠現實填平,靠親密關系拉不起的生活差距可以靠努力拉起,影片這時刻的二人像走入了新階段,已經不再吵了。高瑛應當不止高興于圭浩的工作機會,更是高興于可以在一個平等的階段上開始對話與生活。

凱莉阻止了這份平等。

擺在高瑛面前兩條選擇,告訴圭浩,把問題的糾纏丢給圭浩,然後大家一起過有情飲水飽的生活;或者推開圭浩,然後自己隻身再走進孤獨。

溫柔的高瑛應當知道,人性的歸人性,命運的歸命運,自己似乎無法自私地阻礙海上漂泊的人追尋陸地的機會,就好像自己無法撤走一個溺水的人的救生圈,繼續把他困在名為大都市的泥沼。如果可以,做出決定的人也不應該是自己。于是高瑛隐瞞了下來。“說再見不難,就别問是誰先說出來”

“所以我們是分手了嗎”

“别問了,你以後也沒有機會再問了”

說的是圭浩沒有機會再問了,其實是自己也沒有機會再問了。

相愛是主客觀多少微渺概率的重疊的結果,高瑛相距疊滿條件最近的一次,終究差了一招。

他把他從仁川接回家裡,他又把他從仁川送走。

回程電車上耳機裡的凱莉,像是感情的喪鐘。

一直是圭浩示弱,圭浩主動,圭浩承擔,圭浩終于走了。圭浩留給了高瑛新的調酒師,留給了高瑛索要聯系方式的契機,隻要高瑛多走一步,隻要高瑛給圭浩打電話,圭浩肯定會接。

圭浩想要高瑛的一個主動。從來都是我主動,可以換你一次嗎。

但高瑛不會再要這串電話号碼了。

04 愛的無止輪回

“你的愛開始了,我的愛就結束了,你的愛結束了,我的愛就開始了。”《分手的決心》中這句名台詞似乎是當代愛情錯位的一個注腳。

高瑛因攝影師的死亡而愛人

于是高瑛的下一段愛欲碰上宇宙哲人的冰冷

深櫃宇宙哲人抽離之後屢屢再去那座公園

華盛頓投回首爾帶有愧疚的信箋被高瑛丢進垃圾桶

圭浩的熱情與愛被不平等的現實消磨殆盡

高瑛于是學會熱情地招呼對待哈比比

但心裡卻全是圭浩的影子

對着浴室裡把自己封鎖的哈比比告别

情緒的泛濫和易得,導緻愛需要以某種犧牲證道。愛往往以磨滅自身為顯現前提。當愛直白赤誠地直接展露在面前時,人反而躊躇退卻,不知所措,換在高瑛眼中就是一種“不安”。

樓梯追逐戲大概是為這種錯位而安排的隐喻,“如果你在前方回頭,而我亦回頭,我們就錯過”。

高瑛對此的解法是,去愛,不問結果地去愛,是否會照亮某個人。他在試圖給到哈比比一些愛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全是圭浩的影子和圭浩的愛。

哈比比把自己隔閡在浴室中淋濕澆透,是一種隔閡。

就好似圭浩的愛也終究會有殘缺,原來太陽雨下的肆意放松是一廂情願的幻想,真實的旅途依舊充斥着矛盾與摩擦。人心之間的隔膜即使靠總統套花瓣浴、靠阻斷藥之後的性愛也無法化解,偏執、争執、不理解終究會把親密關系從雲端拉扯到地面,摩擦踩踏到碎了一地,不止不休。

“永恒的愛”是那麼多複雜條件的重疊,概率似乎和新星雲中誕生出地球這樣孕育生命的行星概率一樣渺茫,似乎孤獨才是生命的唯一命題。

第七八集花了篇幅寫了高瑛好友接受求婚的故事。

自以為捉奸的謾罵,到草草求婚與接受求婚,到求婚對象就醫。一切都荒謬好笑,前一秒打算斬釘截鐵地終結親密關系,再入尋找的輪回。後一秒就不情不願地接受求婚,一邊是再次堕入單身的疲勞,一邊是接受不上不下親密關系的勉強,無論好友做出哪種選擇,都未盡然是什麼好的選擇。

好友最終還是沒有結婚。

導演岔開其他姐妹,徒留高瑛與好友二人相處,互抛氣球的畫面。那是你把問題丢給我,我再把問題丢給你,循回往複,無路可退無人可解。“永恒的愛”是否存在?沒有人知道。你拒絕了遷就,我放棄了勉強,殊途同歸,我們都沒能觸到幸福的形狀。二者在30歲左右的年紀相互對望,眼睛裡映着彼此深邃的孤獨,唯一道光像是古井中投進去的火把,忽閃一瞬便回歸陰翳。

我看到這裡隻覺得失去了全部力氣和手段,像被皇後毒啞了嗓子的安陵容,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咀嚼劇中人物的孤獨。除了望洋興歎拍的不錯别無他法。

你問什麼是大都市愛情法?大都市愛情法就是想愛就好好愛人,愛的時候樂觀盡力,也别抱太大希望,等兩個都悟道的人相遇了,那就是神迹發生的一刻。認清愛情難找但依然追逐愛情,我們都是同性戀版本的羅曼羅蘭。

跟羅曼羅蘭們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