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半解》是伍思薇執導的一部校園愛情喜劇電影,講述了亞裔高中生艾莉在幫助同學保羅寫情書追求校園女神艾斯特的過程中,對艾斯特暗生情愫,最終陷入感情糾葛的三人在人生道路上突破自我的故事。伍思薇導演對三個小主人公情感與生活的刻畫,從視聽語言、電影文本、人物形象的處理上,都呈現出一種理想、夢幻的浪漫色彩與诙諧、真實的現實并行和“回擊”的模式。
在這種浪漫遇到現實的模式中,對“浪漫”的定義是廣義、感性的。我對該電影中的浪漫的解讀與認識,包括視聽語言中純淨的色彩、對稱的構圖、暧昧的光線和特殊的意象所營造的一種夢幻之感,以及,相較于僅僅是對現實柴米油鹽、物質生活的共同分擔的感情模式,将兩人之間的羁絆上升到精神、思想上的共鳴的情感(艾莉楚和艾斯特),更讓人覺得浪漫。但是,這并不意味着現實就完全是古闆、殘忍的。電影中對現實的刻畫很多,包括不涉書籍、有些呆闆的保羅突然的現實發言、亞裔女孩艾莉缺乏群體認同、艾斯特面對群體同一性的矛盾等等,有的是诙諧、幽默的,有的是确實存在的有些殘酷的現實。而電影對浪漫色彩與現實的平衡,體現在兩者的共存與并行,和很多時候,現實突然對浪漫進行的打斷和“回擊”。
首先,電影在色彩、光影與構圖的處理上,營造了浪漫的氛圍,也劃分出了浪漫與現實的界限。
電影喜愛使用極度的對稱構圖,配以純淨的色彩,營造出一種非常規的美,給人夢幻、浪漫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想起《布達佩斯大飯店》獨有的浪漫。就如開頭唱詩班場景中,老師的背後是十分純淨、色彩呈現度極高的藍色,同時,無論是老師的正面鏡頭還是唱詩班學生全體的反打鏡頭,都呈現出極度的對稱,給人一種非常的美。然而,這種畫面、構圖營造出來的夢幻與浪漫感,卻立馬被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學生們上課的現實所打破。
同時,電影對室内光線營造出的色感有着清晰的分别。其主要分為暖黃光和藍綠冷光,前者給人暧昧、溫暖、浪漫的感覺,後者象征着冷酷的現實。
暖黃光營造出一種暧昧、柔和、溫暖的感覺,外加之艾斯特與保羅約會情節中的緊張、暧昧空氣,與兩人共同處于畫面中,且相互對稱的構圖,象征着他們關系的親近,更顯其浪漫感。然而,這種浪漫,也時常被現實“诙諧”的打斷——在艾斯特與保羅确定關系的一餐中,緊張的保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艾莉因而在手機上與艾斯特聊起天。在兩人聊天時,畫面是隻給窗戶半面有艾斯特的景和艾莉的正面的正反打,展現出兩人的同頻關系,聊天的内容也暧昧而浪漫,然而這時,鏡頭突然右甩到一臉懵逼的保羅那邊,配上保羅疑惑的短信打在牆上,配以重擊的音效,與保羅令人發笑的迷茫表情,現實诙諧地将浪漫的情感發展打斷了,讓故事在浪漫與現實之間反複橫跳。最後表白成功,窗外視角兩人極度對稱的畫面,昏黃暧昧燈光下,青年少女相視一笑,無比浪漫。
而藍綠冷光的室内光線一共在電影中出現在了艾莉和保羅打乒乓球的地方、艾莉參與After Party的房子與最後保羅親吻艾莉被艾斯特撞見的地方。這幾個場景發生的故事,都是現實的代表。艾莉和保羅在打乒乓球的地方打乒乓球的目的是,訓練保羅和艾斯特交流,這種訓練成為了而後營造艾斯特和保羅浪漫約會的一個現實保證,其代表着艾斯特與保羅浪漫的愛情背後保羅在不斷練習成為艾斯特愛的樣子的欺騙性的現實。
而after party的現場,艾莉第一次成為了集體中的一員,她被同學搭讪、和朋友一起玩遊戲喝酒,似乎是終于開始獲得群體中的認同感。但是,就如艾斯特所說的“如果你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别人會希望你like them,like是相似的意思,所以我變得像很多人,這反而讓我變得四不像”“與衆不同的好處,就是沒有人希望你變得跟他們一樣”。艾莉原本雖然孤單,但在艾斯特眼裡,她是那個堅持住了自我的人,但是現在的她,興許是為了獲取群體的認同,她來到了party的現場,成為了現實中為了群體認同無限趨近同一的集體中的一人。
保羅親吻艾莉被艾斯特看到的場景,是将三人從愛情的浪漫中完全抽離出來的一個情節。保羅和艾斯特的浪漫是建立在現實的欺騙上的,而最後,冰冷的藍光下,三人的僵局,無疑是将這場欺騙帶來的浪漫徹底打回了現實的原型。
其次,在服化道的處理上,服裝的統一與否成為了現實中存在的群體認同問題的代表。群體認同的問題在電影中一直是一個真正存在的現實問題。艾莉作為亞裔、受人排擠的“書呆子”,她的服裝一直都是并不時尚且與校園裡其他女孩完全不同的牛仔褲、運動外套。而艾斯特因為尤其漂亮,成為了一個有一些與衆不同的人,卻也是想要獲得認同的群體中的一員,所以,在特裡格和朋友開車玩樂的場景中,除了她之外的所有女生都穿了一樣的牛仔外套和牛仔褲,但是,在一個女孩讓她戴上和她們一樣的圍脖時,她也不得不選擇戴上。
最後,電影中的一些意象也成為了整部影片中浪漫色彩的代名詞,但其的存在與出現也一直與現實脫不開關系。首先是“情書”的出現。在保羅請求艾莉幫他給艾斯特寫情書時,艾莉詫異地說:“這年頭誰還寫情書?”。情書在影片中信息化的時代下,是一種複古、懷舊的東西,而保羅堅持使用寫信的方式向艾斯特搭讪,充滿了一種複古的浪漫。但是,情書傳遞愛意本應該是本人真摯的情感抒發,現在卻是保羅花錢讓艾莉為他寫,有些小諷刺又小诙諧的現實感不容忽視。其次,書本的意象在艾斯特與艾莉的感情中,代表着她們的感情單純是精神與思想上的共鳴與同步,這種純粹的感情給人浪漫十足的感覺。但是,這種浪漫的感情卻又是建立在保羅雇艾莉假裝他和艾斯特聊天的現實上,現實的欺騙和純粹愛情的浪漫雜糅在了一起。最後,是有關畫作、“5 strokes”與“bold”。艾莉在和艾斯特的聊天中,艾斯特向她傾吐,自己無法畫出偉大的畫作是因為不敢在一副好的畫作畫出關鍵性的五筆(5 strokes)。艾莉于是便為她找到了一面牆,讓她“盡情畫出你的五筆”,讓她大膽一些。于是,兩人共同在那面牆上完成了無數個“5 strokes”。兩個女孩彼此相像、理解,卻并沒有因此戳破網絡的紗,而是一直通過短信的交流,一次又一次前往那面牆,一次又一次為了克服猶豫與怯懦,共同完成了一副完美的牆繪。雙向的情感與羁絆在共同克服艱難的路上變得越加堅固、親近,卻始終沒有急于現實中的見面,這種純粹、懵懂、腼腆的感情是青少年之間獨有的一種浪漫。然而,在兩人快樂、浪漫地共同完成了這幅牆繪後,牆卻被趕來的大人全部塗成了白色,浪漫的彩色最終變成了統一的白色。
“一切美好的事物最終都會遭到毀滅。”在牆繪最終歸于一片白色時,艾莉這樣說。但《真心半解》中,導演在視聽語言中創造的無數浪漫色彩,就像這面牆繪一樣,也都會變成現實的白色。隻不過,不同于艾莉所說的“毀滅”,影片中現實對浪漫的打斷和“回擊”,更多的是取得一種平衡。牆上,無論是被女孩們塗鴉形成的彩色,還是最後被大人塗回的白色,都存在于牆面上。而浪漫與現實,也都存在于艾斯特、艾莉、保羅的生活中,也都存在于每一個人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