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這篇解析包含劇透。
看完了,想了很久,寫下來理一理。
這是一個以悲劇為底色,贖罪為本質,循環為形式,在這些上面建構起來的驚悚故事。
想要诠釋得更好,當然需要踏在前人的肩膀上。一切開始的地方也将是一切終結的地方有對西西弗斯的神話以及叙事詩《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 的講解,前者是片中有明顯引用,主要是“無盡懲罰”的概念,後者的故事結構和要素“信天翁”顯然也被這部電影隐式地參考借用了。
電影名稱《Triangle》是有隐喻的,Triangle直譯為“三角形”,片名叫《三角号》會更加合适。三角形有三個點、三條邊,最完美的三角形是等邊三角形,無論轉到哪條邊為底,它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所以,通過關注“3”這個數字,可以更容易理清這部電影講述了什麼。
1. “循環”的解釋:彌留閃念創造出的時空泡泡,類似于夢境
首先,這部電影的最底層的悲劇是,女主角Jess和她的兒子,實際上已經在現實的車禍中離世,從Triangle(三角号,小船)到Aeolus(風神号,大船)再到陸地上殺死自己,除了車禍那一個鏡頭以外發生的所有事,都是從現實世界的時間線裡獨立了出去的一個困住的時間泡泡。
根據片中屢次提到的“bad dream”(噩夢)一詞,你可以認為這個循環泡泡是Jess在車禍後的彌留之際那一瞬間的閃念,為了自我欺騙或是贖罪而在腦中創造出來的獨立循環時空。這裡涉及到夢境的腦科學依據:人的夢境發生在快速眼動睡眠階段(REM睡眠)期間,REM睡眠階段通過在事實和記憶之間産生看似随機的聯系,并從無意義的聯系中找出有希望的聯系,大腦會嘗試想出困擾我們問題的解決辦法。REM睡眠還能幫助處理情緒記憶,幫助人将情緒和引發這些情緒的消極或積極經曆區分開,起到“創傷後情感療愈”的作用。夢境中還會有時間扭曲或時間膨脹的體驗,夢中感受到的時間,通常會遠遠長于做夢所花的現實時間。從夢中醒來通常很快就會忘記做夢的大部分内容。所以,根據237、鼓面圖案等“随機聯系要素”,可以認為整個循環是Jess在死前利用所見的元素,走馬燈般快速編織出了一個循環相接的夢,因為循環相接,賦予了這個獨立的時空以永續性,Jess自願地把自己困在這一段時空裡,一遍遍地經曆同樣的事情。
更抽象地,你也可以認為,這個循環泡泡是一種Jess在地獄受折磨的象征。這裡要提一提尼爾蓋曼的一篇短篇故事《他人》(不談其人,隻是引用這篇故事的結構),《他人》(Other People)這篇短篇故事也是一個回環結構,講的是故事主人公在地獄受惡魔無盡折磨後,最後成為了施加折磨的惡魔本身,這時另一個人(亦即另一個自己)走了進來,自己成為了開頭的惡魔,說出了同樣的開場白“在此間,時間是不定的”,故事首尾相接,開頭結尾都是同一句話。這部電影也可以這樣理解,這個循環是Jess死後在地獄接受一輪又一輪同樣的折磨,每一輪都以殺死自己、面對現實(車禍現場)告終,然後又重新開始。這個解釋其實可以和上一種相結合,自己用死前一瞬間無比想要贖罪的閃念困住了自己,這種忏悔何嘗不是一種地獄呢?
當然,你也可以承認“死神”的意象,認為Jess沒有遵守在出租車上的Promise,導緻被死神以循環來懲罰,循環既是她欺騙死神的方式,也是死神對她的懲罰。我個人不喜歡這個解釋,死神既然有能力懲罰她,肯定也有能力将她強行帶走,何必将她困着呢,況且她看起來是相當自願進入下一個循環的——無論是她主動對出租車司機說“帶我去港口”,還是Greg問她“如果你不想,我們今天不一定非得出航”,她回答“I wanna go”,Greg說“Are you sure?”,她“Yeah”。而且,這種解釋無法賦予“bad dream”能夠解釋的“時間扭曲”以及“從夢中醒來會忘記夢的大部分内容”的合理性。
所以,我個人更偏向于前兩種相結合的解釋,現實中她在腦裡做了個三個時點可随意拼接、 其中一條邊上還有三條線擰起的“永續”噩夢,同時也是她将自己困在某種形式地獄裡的自我忏悔。此間是地獄,亦是永生。
2. 順序循環與時點跳躍:能夠随意拼接的三個時點所組成的永續噩夢
然後來看更具體的東西,從外到内。在 Aeolus(風神号,大船) 之外,全片共有3個醒來的可拼接節點,分别是:在Triangle上睡着與醒來、在海灘上昏迷與醒來、在出租車上睡着與醒來。
我認為,其實這三個睡着與醒來的節點是可以随機穿插拼接的(時點跳躍)——在海灘上昏迷,還可以在Triangle或出租車上醒來;在出租車上睡着,還可以在Triangle或海灘上醒來;在Triangle上睡着,還可以在海灘或出租車醒來。再一次,雖然是彌留之際的循環時空泡泡,但這跟我們夢境中的體驗很類似——場景的轉移之間存在空白,你不知道你從哪來、又怎麼到達某個地方,夢醒之後,你也會很快忘記關于夢的大部分内容。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什麼Jess每次醒來後眼神中都帶着迷茫,看起來都忘記了自己曾經經曆過相同的場景,但又隐約有些印象。影片中對這種類似夢境的時點跳躍也有所暗示,Jess在Triangle上醒來時的閃回,和她在海灘上昏迷或死亡後的場景是一樣的,如果你從影片的1小時20分跳躍到8分鐘接着看,也能成為一個倒帶性的小循環。這種空降式的時點跳躍以及按首尾相接的常規式順序循環,組合成了最大的永續循環。
3. Aeolus上,三款Jess的錯位糾纏并進
Aeolus(風神号,大船)上有3款Jess,以及3種主觀時間線,影片展示的是其中一種。我認為Aeolus之外的Jess隻會經曆時點跳躍,當她從Triangle登上Aeolus時,才會随機成為Aeolus上那三款Jess的其中一個,并經曆她的主觀時間線。
三款Jess是并排地、錯開一格地向前演進,以三款Jess都有出現的場景為時間切面,每一款都會經曆“在甲闆殺死套頭的自己”、“在樓上看到自己在甲闆殺死套頭的自己”、“自己套頭後在甲闆上被自己殺掉”這三個關鍵節點。三款之間在這個時點上是錯開一格(三分之一)的,但每款Jess的主觀時間線裡,她所經曆和所做的都有微妙的不同,這裡就不多贅述了,具體可以看上面提及的那篇解析。每款死後又都會迎來新的一隊人上船,然後永續下去。

每款Jess在套頭後都被另外的自己推下海了,如果以其中一款Jess的固定主觀時間線為結束,按影片展示順序的話,Jess會在海灘上醒來;但按時點跳躍的話,可以拼接到“在Triangle上醒來”或是“在出租車上醒來 ”。
然後,繼續在這個自我懲罰、贖罪的時空泡泡(地獄)裡無窮盡地永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