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葬禮 (2021)暫無評分2021 / 中國大陸 / 劇情 / 超凡 / 耿拴明 趙玉平

昨日,電影《一個人的葬禮》在西甯完成了世界首映。

《一個人的葬禮》由超凡導演執導,萬瑪才旦監制,制片人闫義、王磊,主演耿拴明、趙玉平,該片改編自花雨老師的原著同名小說,講述了護林人老羅在父親突然離世後為他操持整個葬禮過程的故事。

電影入圍了第15屆FIRST主競賽單元,這是一部視角獨特的電影。超凡導演并非影展新面孔,此前超凡就曾憑借其畢業短片作品《牲口》在2016年入圍FIRST青年電影展短片單元,後他又于2017年入選由貝拉·塔爾領銜的第十一屆FIRST青年電影展訓練營,拍攝了《麥田深處》,随後他又用将近兩年的時間完成了他的首部劇情長片——《一個人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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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一個人的葬禮》以一隻老狗的視角展開,講述了守林人老羅對其已故父親葬禮的操持。該片是以狗作為“第一人稱”視角來展開的影像故事。它的獨特之處不僅在于其題材的選擇和觀點的表述。更是因為在其作品中所呈現出來的,并非一味地探讨一種悲觀主義或虛無主義,也并非審視、批判,而是投映出了其對于生命的敬畏和瞻仰。一個人的葬禮其對護林人父親的葬禮,從某種角度來看,也更是對主角自己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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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葬禮》世界首映現場主創出席交流

一直以來人們都在探讨自我存在的價值,并試圖去探究生命的意義,同時對于生死本身懷揣着一份沉重一份敬畏。老羅作為世代護林人的一員,近乎與世隔絕,是一個完完全全意義上的“社會透明人”。

整部影片都在圍繞老羅父親的葬禮展開叙事,這需要一些耐心才能沉入進影像内構建的世界。但影片的長鏡頭和大篇幅的手持鏡頭,伴随着輕微的晃動同樣給整部影片都帶了一定層次的變化,讓整部影片看上去不再單調乏味。老羅把葬禮的每一個步驟都處理地有條不紊,在深山之中進行着一場無人知曉的葬禮儀式。影片中的老羅躺在給父親挖的土坑之中,仰望天空,萬籁俱寂。也或許,唯有極緻的靜寂才能更切深意的去理解死亡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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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葬禮》世界首映現場主創
左起導演超凡 、監制 萬瑪才旦、制片人 闫義、聯合出品人 韓一菲、統籌 印雪、制片人 王磊、剪輯 張中臣

一直以來人們都在探讨自我存在的價值,并試圖去探究生命的意義,同時對于生死本身懷揣着一份沉重一份敬畏。老羅作為世代護林人的一員,近乎與世隔絕,是一個完完全全意義上的“社會透明人”。

整部影片都在圍繞老羅父親的葬禮展開叙事,這需要一些耐心才能沉入進影像内構建的世界。但影片的長鏡頭和大篇幅的手持鏡頭,伴随着輕微的晃動同樣給整部影片都帶了一定層次的變化,讓整部影片看上去不再單調乏味。老羅把葬禮的每一個步驟都處理地有條不紊,在深山之中進行着一場無人知曉的葬禮儀式。影片中的老羅躺在給父親挖的土坑之中,仰望天空,萬籁俱寂。也或許,唯有極緻的靜寂才能更切深意的去理解死亡的含義。

我們特别邀請到了超凡導演,就這部影片展開詳細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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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葬禮》導演超凡在拍攝現場

Q: 講述這樣一個故事的初衷是? 什麼緣由讓你開始選擇影像創作?

A:17年從訓練營結束,拍攝的火候正旺,我就覺得應該開啟自己的長片計劃了。正好當時老家的花雨老師把她剛剛完成的小說發給我看,我一口氣讀完,裡面很多情景很是吸引我,比如這個故事的設定,人迹罕至的大山裡,隻有主人公一個人帶着一條狗,這種感受讓我産生了改編的想法。有話想說是最大的緣由吧,我最先想是将來能當個作家,後來覺得影像更能滿足自己的表達,于是就拿起了攝影機。

Q: ⻉拉·塔爾的電影對你的影響?

A:老爺子的作品和人影響最大的就是啟發了我,那種純粹,本真,就像燈塔一樣始終在那兒照耀着,現在整個大環境想保持純粹很難,那麼這個燈塔就如同信仰一般給自己力量,可以在狂風暴雨下看到方向,堅持下來。說起來這算是拍電影的初心吧,保持自由,獨立,這種感覺說着很簡單,做起來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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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凡在2017年貝拉·塔爾領銜第十一屆FIRST青年電影展訓練營

Q: 你的短片《牲口》也是黑白片,兩部片子在影像形式上構成了某種呼應?

A:兩部片子在形式上完全是兩個極端,《牲口》全片是固定鏡頭,《葬禮》則全片是移動長鏡頭。如果要說有某種呼應的話,那就是《牲口》裡殺羊的演員變成了《葬禮》裡面的主人公,在這個故事裡他救了一隻羊,從某種宗教的角度看,創作幫助這個虛構的人物完成了一次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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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從某種⻆度上看這算是一部特别的當代“默片”,這是自項目開發之初就有的想法嗎?

A:最開始的創作還是有極少量的台詞,“無對白”這個極端的想法是監制萬瑪才旦老師的意見,他覺得這樣處理可能會更極緻,他的藝術感受力和創作經驗是毋庸置疑的,但我當時沒有答應。下來我自己開始獨立剪輯了很多個版本,逐漸感受到了“無對白”的魅力。在86分鐘的時間裡,無對白放大了畫面和聲音的力量,沉默感讓人産生思考,産生聯想,産生各種不一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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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萬瑪才旦導演為本片的監制,何種契機促成了此次合作?

說起萬瑪老師,他是看着我成長起來的,最早我在電影學院看他的《塔洛》而相識,後來到畢業短片的幫助,然後開始這部長片的創作,萬瑪老師一直在鼓勵我,幫助我,從劇本創作上的意見到後期剪輯時的調整。讓我印象最深的是,19年的夏夜,我把巨大的機箱和顯示器搬到了監制的家裡,萬瑪老師白天工作,晚上陪我一起剪輯,連續奮戰五天,我十分愧疚,覺得這部片子把他的身體透支了。後來我才發現萬瑪老師同時監制了好幾部青年導演的電影,還要寫作,還要忙着給答複,這下我才明白,他的精力充沛,我不至于對他造成“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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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遇到了哪些拍攝上的困難?

A:這個說起來就太多了,第一個就是演員的問題。老羅這個演員很有意思,他從不到二十歲開始放羊,一下放了三十多年,直到我拍《牲口》時才動了不放羊的念頭。因為當時拍攝他幫了很多忙,動員了半個村子,放羊這件事就被他耽擱了。他說拍電影比放羊有意思,打算把羊賣了跟我拍電影。我以為他開玩笑,沒想到過了一年多,他真的把羊賣了。雖然他很有演好的欲望,但是一個素人一上來就面對長鏡頭,面對複雜的調度,面對精準的情緒,真的很難做好。我給他留出了大量的排練時間,但是跳場拍攝,情緒的反複,讓他很難适應。

第二個困難,由于拍攝地偏遠,沒水沒電沒有信号,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們的主演跑了。天黑路遠跑到一半還沒有下了山,由于他太過害怕又自己摸黑跑了回來。坐在門口一口氣抽了一包煙直到天亮,從此演技爆發,哭笑跑跳樣樣到位,細微之處的情感甚至比一個專業演員還拿捏的到位。我一直搞不清楚那天晚上他碰到了什麼,他也一直沒有說,這也算是一件秘聞趣事吧。

第三個困難就是天氣,為了呈現中國北方傳統的山水之美和故事氛圍,我們大量的時間都在等雨,等霧。我記得我們有一張劇照排的很有詩意,一群劇組小夥伴們穿着雨衣低着頭站在在房子側面等待。還有我們的攝影師長期彎腰拍攝為此差點丢掉半個腰,但是大家後來在回想那真是個奇妙的經曆,太行山深處,繁星璀璨,一群年輕人和一個老頭在演繹一場關于死亡的故事,自然和我們如此之近,仿佛摸到了大山的心跳。

Q: 這種低⻆度俯拍的運動鏡頭有時很難掌握,當初是怎麼想到以老狗作為“第一人稱”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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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在改編的時候就想到了,我覺得這樣拍雖然難度高,但是很有趣。我喜歡好玩的東西,喜歡冒險,我覺得以狗的主觀視角講述才能有最大的沉浸感,讓人進入到那片天地,它比客觀更具有真實力。

Q: 影片裡是否有意讨論人類社會與自然界的關系問題?

這是一個很宏大的問題,我更多的是想完成這樣一個空間設定然後讓觀衆自己可以思考到,你可以說它是世界末日,可以是世外桃源,可以是避難天堂。總之在《葬禮》這個世界裡面,隻有他一個人,他守護着在這裡,為了完成葬禮,必須要去面對大自然帶來的阻礙,那種完成的力量是原始的。

Q: 野狼入侵這段印象深刻。

A:這個也是在劇本時候就設計好的,這也是整部電影的大高潮。我記得當時狼沖撞玻璃一連拍了兩天,因為第一天撞的太猛,直接把玻璃都撞碎了,那一條确實吓人。但是最終沒有用,因為邏輯上它撞碎了玻璃,就能爬進來。另外這場戲在拍攝時更多的擔心是外面野狼入侵聲音設計上能否營造出空間感,後來我們的聲音指導給我看片子時,我一聽就覺得當時的設想通過簡單的畫面加豐富的聲音層次實現了那種激烈對抗。在沒有聲音的元素時,整場戲是很無力的。

Q: 什麼契機閱讀到了作家花雨的這部作品并且最後決定将其改編成電影?

第一個問題已經詳細回答了,這裡還要說一下花雨老師,她是一名很優秀的作家,在聊到這部電影時,她帶我去了很多原始的村莊,給我講述了她對死亡這件事情的理解。我也與她溝通了采用狗視角的想法,她很激動。最有趣的是花雨老師的先生,我在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候碰到了他,他一臉嚴肅的質疑我這麼小的年紀能否駕馭這麼沉重的題材,并警告我一定要認真對待。後來拍完,因一些原因,我給故鄉的一些人看了成片,當時還沒有做聲音。有人吹風就吹到了花雨老師那裡,他們覺得片子太過壓抑,花雨老師的先生卻說壓抑就對了,《葬禮》不壓抑,沒有如鲠在喉的那種感覺還叫葬禮嘛。通過這件事我明白了兩個道理,第一花雨老師的先生愛屋及烏,是個模範丈夫。第二是我明白了姜文導演的一句話,你不能拿着餃子喂豬。

Q: 作為第一部自編自導的⻓片,與之前所拍攝的兩部短片在主題上是否有所呼應?

A:之前的短片都是在講父子之間的關系《葬禮》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再講父子,兒子為了給父親完成葬禮遇到各種困難,但是最終還是用特殊的手段完成了葬禮。短片裡面都沒有完成的和解在這裡算是完成了吧。但是《葬禮》真正的還是想探讨死亡本質帶來的一些東西,我想每個民族,每個國家,對待死亡,對待葬禮,可能形式語言都各不相同,但是會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尊重,這個主題讓我真正着迷。

Q: 在電影學院的學習經曆為創作帶來了什麼?

A:創作傾向。電影學院如同一把鑰匙,幫助我打開了電影觀念,更重要的是它給你一種創作沖動,因為整個環境氛圍都是那樣,大家上課聊創作,下課也是聊創作,你真正熱愛電影,你會樂在其中。創作傾向上,我自己沒有刻意的去考量,可能我一直在拍黑白,但是說不準很快會從那個狀态裡跳出來,拍一個好玩的,輕松的,完全是另一個方向的作品。我記得我畢業時,田壯壯老師告誡我:要把學到的東西全部忘掉,剩下的都是你源自本有的,按照那個感受去拍自己的東西吧。

Q: 覺得“⻛格”對于一個導演來說意味着什麼?

A:我也不清楚什麼是“風格”,但是我讨厭去定義。我不喜歡墨守成規,我想沒有邊界的去拍,或許在我創作時的感受,拍攝用的形式,甚至攝影機的運動等一系列的完成,最後呈現出來的東西算是我自己的風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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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制作完這樣的一部電影,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A:三個階段,劇本階段興奮,拍攝階段懷疑,後期崩潰。你要問現在,沒感覺了,我常常問自己幹嘛要當導演呢,又累又苦,九死一生,又是貧賤之道。哎,邪門,上頭,不拍就渾身難受。如果非問完成這樣一部作品幸福嘛,我想說“幸福”這個詞太低級了,遠遠無法涵蓋我對這部作品的感受。比如說這次在西甯,在FIRST,在銀河歡樂影城畫面亮起的那一刻,那種愉悅感該怎麼形容呢.....

藝術創作之間的平衡不但要尋求知己與共鳴,争議普遍存在,比争議更重要的是看見更多的不同。作為超凡導演的第一部長劇情片,他是大膽的,新奇的。如何去體會他的精彩,具體的細節和手法,還需大家去探尋這份傳統與颠覆之下,關于理性影像下的生命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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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在影片世界首映的前一個小時裡,導演超凡和制片人一直在檢票口旁邊的角落裡看着排隊入場的觀衆。他沒有告訴我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裡,我也沒有去問。

至少,這一刻,他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