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為莉奧諾拉•卡林頓的小說《魔角》寫的序中提到,我們讀小說,是因為有限的個體經驗,我們與他人有任何共同之處嗎?宇宙如此複雜和龐大,世界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我們能否追尋到一套彼此認同的公共秩序?而《魔角》不同于其他類型小說那樣具有清晰可辨的視角,莉奧諾拉•卡林頓創造了自己的原則和宇宙,創造了全新的,具有内在一緻性的女性宇宙,托卡爾丘克稱《魔角》是“古怪的”,而這種“古怪”是對現存父權視角最完美不過的替代,我想這也是我浏覽《魔角》的封皮不到一分鐘就決定繼續閱讀的原因,這種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覺,孤獨被緩解的狂喜,瞥見真實的天堂的感動…《魔角》被放上了書店首推,越來越多的女性将覺醒,将不再孤單。
《戴洛奇小鎮》無疑也為我帶來了進入女性宇宙的某個“第一次”,例如第一次看見Eddie這麼細節的自然女形象,她被塑造地如此紮眼,沒有禮貌,固執,大喊大叫,不洗澡,撿地上的薯片吃,打嗝,不換衣服,亂蓬蓬的頭發,踏上辦公桌,布滿污垢的腳,鮮豔的特種隊裝扮,地上和開水壺中的内褲,與男人做愛…觀衆不得不将其提高到理性和意識的層面來思考,而不是隔靴搔癢,讓習慣導緻的忽視一遍遍重現。我回想現實世界,很多有Eddie的影子的女性存在着,人們對自己生活的社會是陌生的,不然怎麼會在電視上看到Eddie後大驚失色。包括我自己,雖然早已打通認知,但親眼見到後才知道舊習慣的力量是多麼頑固。我對這種不可避免的震撼感到生理難堪,順直女Vanessa一開始認為她是Les,後來又有些卡頓地說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我不禁樂出了聲,這是當你知道導演為何這麼做,當你十分感謝她,的那種純粹的快樂。
劇中還有其他讓我感覺,終于和這個世界有了聯結的塑造,例如Abby的經血,Eddie因為記不住名字給别人起外号,Tammy生氣後仍然真誠地表示着基本的關心,這種連接讓我自信地預測Dulcie一定會在Abby的心血被偷時立馬大聲抗議。可能有人要說“終于”二字很誇張,但我自己身為起外号的那個人,在現實世界得到的回應是,you are weird,也想像Tammy一樣做人,但卻被告知沒有社交的邏輯。這些三言兩語的回應總是讓人感到不确定,割裂,陌生,我想可能有東亞壓抑的大環境原因。但很奇妙的是女導演的作品很少讓人感到被排擠,哪怕一丁點也沒有,沒有人去先入而主地隐藏一些什麼,從而讓自己更優越,讓觀衆焦慮,摸不着頭腦。她們把一幕幕存在但不被闡釋的處境搬上銀幕,卻不帶有評判,我相信這就是某種高于形而上的共鳴,某種在我們這些“古怪”女人中存在的道,就像陽光将被子烤透了,大氣,舒暢。
敬創造世界的女人,本來渾渾噩噩,是你們發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