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崎骏的作品中,《天空之城》是少有的架空世界观作品。在这个故事里,宫崎骏跳出了日本的生活和日式美学。讲了一个关于爱和美的童话。
如果从我个人来说,宫崎骏的电影中我最爱的一定是《起风了》和《红猪》,而《天空之城》更类似于一篇散文,对背景故事的介绍并不多,重点着笔于人物塑造以及天空之城“普拉达”奇景的描绘上。但仅仅是这两点,就已经造就了影史上经久不衰的几个画面,一部1986年上映的电影,从电影到配乐放到今天依旧顶级。宫崎骏老爷子亲手建造起的乌托邦,不知道成全了多少观众的童年。从《天空之城》开始,脍炙人口的作品一部接一部的从吉卜力的画室里走出,一直到今年7月的《你想度过怎样的人生》,宫崎骏的传奇还在继续……

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工业时代的欧洲,贝雷帽、蒸汽动力火车和飞艇,浓浓的伦敦味呼之欲出。男主巴鲁神似奥利弗·退斯特,女主希达又有一个海蒂一样的身世,两个操着日语却有西欧行事风格的主角相遇相知,和黑船事件以后的日本民族性相吻合。宫崎骏看似架空了世界,却一直在说着东亚文化圈的故事。

可以从《天空之城》和其他作品很明显的看出,宫崎骏对天空有着深深的迷恋。巴鲁的家里摆放着达芬奇飞行器的模型、天空之城普拉达,《红猪》里汇聚成河的飞机,《起风了》更是讲了一个飞机设计师的故事。天空是人理想的具象化,它无穷无尽,敢于去征服天空,就是一首人类勇气的赞歌。

在《天空之城》中,宫崎骏将征服天空的人又细分为了四种:天空之城的普拉达人是过去征服天空的人,他们被强大力量所诱惑,丧失了追逐天空的初心,最终人死城灭;政府是现在追逐天空的人,他们的目光是短浅的,只盯着科技、权利和天空之城的财宝,狂暴的欢乐只能带来短暂的欢愉,他们大多从天空之城上掉下去,天空不欢迎只看着地面的人;海盗是现在正在追逐天空的人,虽然贪财好色却足够纯真,不恃强也不凌弱,兽性和人性势均力敌,他们的飞船是一只飞鸟的形状,而没有任何笼子,能真正的关住飞鸟;巴鲁、希达和他们的朋友们是未来追逐天空的人,虽然一无所有但满怀梦想,虽然备受争议但砥砺前行,他们有足够的幸福和欢乐,未来的天空中,应当会有他们的身影。

因为有《起风了》和高畑勋私接的《萤火虫之墓》,宫崎骏的立场一直被很多人诟病,但即使在《天空之城》这样的散文式作品中,宫崎骏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和平的渴望以及战争的厌恶。在电影开头,巴鲁吹响的希望之号,伴随着低掠过草地的白鸽,展开了一幅田园牧歌般的油画世界。而形状奇怪,浑身长满尖刺的机器人,像鲸鱼入海捕猎的政府军舰,它们的丑陋和畸形,把战争的恐怖和残酷显露无疑。除了对喜恶的漫画式表达外,人物的语言和动作也有极其明显的倾向性。对于工人和海盗,他们大多古道热肠有侠气,哪怕是对抗用的也是欧洲手帕决斗的绅士方式。而不管是将军还是政府要员,他们的气质是贪婪的,手段是阴险的,在这种童话故事里,他们引入了死亡的概念,吊死海盗,袭杀同僚。宫崎骏透过他们,讲述了一个给大人以警戒的故事。

深究《天空之城》的主题,可以发现,本质上是一个黑色童话故事。天空之城是一个理想具象化的实体,而它面对的是人类无休止的贪欲。在电影中有这样一句台词:“为了让好的东西不被毁灭,也需要坏的咒语。”天空之城最大的敌人不是到达的困难,而是贪欲。它毁灭于人类的贪婪,又因为人的贪婪被洗劫。而人的贪婪和天空之城在某种程度上有着趋同性,都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天空之城毁于贪婪,而人类也跪在贪婪之下。最终,宫崎骏给出了一个理想化的结局。“天空之城”中属于机械的、金属的异类存在全部崩溃坍塌,而由树根支撑的自然的上半部分飞向了更高的高空,而褪去贪婪的人,也就是上文所说的巴鲁、希达和他们的朋友们。他们永远是自由的。

在聊《天空之城》时,我和其他人最大的争议,大多集中在男女主的感情本质上。就我个人来说,更倾向于认为两人之间是爱情的萌芽。并不是因为被现在烂俗的偶像剧蒙蔽了双眼,而是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忘记了爱情本来该有的样子。“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之间的感情经历过磨难,有过相互奉献和牺牲,不掺杂情欲和颜控,这不就是我们最希望看见的爱情吗?

电影中的女主希达和海盗女船长,身上反映出的女权思想也一直在告诉我们后人,真正健康的女权主义应该是什么样子。女权的本质是弱化性别,而不是特化性别,男女之间享有同样的权利,也付出同等水平的义务。女海盗付出的最多也最有能力,她就取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信任。而1986年就清晰透彻的问题,为什么今天还有人不明白呢?

《天空之城》是一部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后世的很多经典作品,都曾经受过这部乌托邦作品的影响。当下日本最火的导演新海诚,真正意义上的出道处女作《追逐繁星的孩子》就很明显的参照了天空之城的设定,奇异的水晶对应天空石,女主的宠物也是《天空之城》中趴在机器人身上嘻戏的奇异生物。2016年上映的国漫经典之作《大鱼海棠》,大段大段的漂浮动作都受到了天空石让希达漂浮的影响。而电影中出现的钢铁怪物,在铁道上轰隆作响的战车,《甲铁城的卡巴内瑞》在表现自己的蒸汽朋克风时,也同样使用了此类武器。《天空之城》的影响还在继续,闪耀了三十年的创新和想象,从未老去。

这是一个充满童心的故事,也是一个深埋着哲理和悲伤的故事。在中国,它陪伴了90后、00后和10后,未来也将一直陪伴人们成长。我们期待故事中的乌托邦终有一天会实现,期待着有一天也能获得巴鲁和希达的美好感情,也期待这个世界上有着真正的天空之城。好不容易等来的重映机会,当久石让的影史经典配乐响起、电影院亮起时,你的心里又会想起怎样的回忆,泛起怎样的涟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