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研究一下劇裡蘇暮雨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一個貫穿全劇的主題——“執劍,是為了什麼”。
在暗河傳一開始的故事背景下,作為工具的暗河殺手們是沒有考慮這個問題的資格的。而在後續的劇情裡,提魂殿也好,影宗也好,他們雖然對于暗河來說是執劍人,但對于其他力量來說,他們也是一把沒有選擇的劍,這一點,在水官的反叛和易蔔的回憶中也有很深的刻畫。但不管是蘇暮雨還是其他人,每個人行事的準則都是不同的。
這就牽扯到了本劇的第二個主題——“選擇”。比起執劍的理由,它顯得更加現實,也更加殘忍。暗河殺手也分階級,無名者是沒有選擇權的,要麼走出鬼哭淵,要麼死,幾乎是強迫性地做出選項,而三家本家之人,則稍微好一些,如慕詞陵,他從小決定為自己而活的人,也不至于因為這點“叛逆”而被殺。暗河内部都如此,就更不用說其他地方了。
但是,慕詞陵之輩畢竟是少數,多數人都是蘇穆秋、易蔔之輩,被設定好的命運推着走,即使有其他可能性,也依然選擇被命運支配,或者是,習慣于被強權支配。當然還有謝在野之輩,明明有大好的條件和許多選擇,卻偏偏自甘堕落,陷入與皇權勾結的泥潭裡。他在萬卷樓時還有能使出七星連珠的靈氣,可後來入了歧路後就算學蘇暮雨的招式也隻學到了皮毛,以至于用箭也隻能做些暗殺偷襲之事,最後死于李寒衣劍下時已變得平庸又狼狽。
個人認為,劇中蘇暮雨對于“執劍的理由”和“選擇”這兩件事物的态度可以作為同一件事來講。
有人認為蘇暮雨之所以有原則有禮貌,是因為他有一個好父親給予了他明辨是非的能力和可貴的品德,但我認為這不是最主要原因。蘇暮雨作為無名者進入暗河時大概隻有十歲,遠沒到三觀定型的年紀。而人是會因為環境而改變的,尤其是心性不成熟的孩子,此處可以參考幼時為弟弟打抱不平的蕭若璟長大後卻視蕭若風為眼中釘。所以蘇暮雨能夠一直保持良好的品格,隻能說他天生有着非常非常好的底色,而父親的教誨讓他加深了這種底色,并且讓他樹立起了連生死之事都難以改變的信念。他也許倔強,也許認死理,但是這份信念,也成為了他不變的初心。
劇中蘇昌河悄悄在暗河中開啟了彼岸計劃,并且一開始就把計劃告訴了蘇暮雨。但是蘇暮雨認為大家長是值得守護的人,便不顧一切保護他,而這一切都是出于當年他願意為他們破例的恩情,哪怕大家長本身也是有圖謀的。這段劇情裡,蘇暮雨看似死闆,其實是在堅守初心,也就是堅持原則。而後續劇情中他考慮到蘇昌河的野心或許會使暗河萬劫不複而選擇改變了自己想要獨自閑雲野鶴的想法,其實同樣是出于初心。這就要說到“以人為本”了。
讨論這個問題的前提是,要明确,這裡的“人”,都包含了那些人?
許多愛用所謂高站位思維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大概是立場、勢力、群體,而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個體,尤其是底層的個體。正如慕子蟄對待自己兒子的死一樣輕描淡寫,也正如天啟城裡那些貴族世家把底層人民視為蝼蟻一般低賤。在他們眼裡,這些生命的逝去都是不需要被銘記和哭泣的日常,甚至是一些可笑規則運轉的“必要條件”。
而蘇暮雨處于那種環境之中,依然對“人”這個字保持着最樸素最人性的理解,是他不忘初心的“固執”,讓他始終對生命的流逝保持着内心的沉重、敬畏和悲傷,所以他更加明白,在暗河,對于每個人來說,擁有選擇權,以及認識到自身應該擁有選擇權,是多麼重要。這是他在為蘇家送眠龍劍時,嘗試說服蘇燼灰的理由,也是在大家長決心燃起大火時,沒有阻攔的理由。(有人喜歡把可登極樂那段玩梗,其實我不是很贊同,當時大家長已無力回天,白鶴淮也說沒救了,也就是說他那時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整個氛圍其實很悲傷,而蘇暮雨認可大家長是值得守護之人,如今這個建立家園給他人後路的人自己卻無法活下來,還要自嘲自己會永墜地獄,蘇暮雨看着有恩于自己的大家長,除了忍着悲痛祝他可登極樂外,還有什麼可以說呢?)這也是他和普通人的不同之處。“你的底線比我的上線還高”,這是許多躊躇滿志者想要大刀闊斧卻又無法着手的難點,既要堅守底線,又要實現目标,不能一蹴而就,隻能徐徐圖之。倘若因為追求目标而失去初心,那麼一切努力都将失去意義。
另外,這部劇的“以人為本”還體現在對于女性角色的設計和對于篇幅較少的感情線的處理上。
很驚喜,在這部武俠劇裡,我沒有看見作為男子陪襯的戀愛腦後宮,也沒有看見拖後腿沒常識的傻白甜,更沒有看見因為誤會或同情心泛濫而誤事的聖母。即便是夜鴉,她也早就從失去丈夫的陰影裡走出來了。即便是教坊的晚兒,也有被打擾就停下的氣節以及大氣和大義的一面。即便是南安的花癡姑娘,看帥哥也隻是生活的調味劑罷了。慕雨墨、慕雪薇、白鶴淮、司徒雪,她們每個人對待愛情,不論是怎樣的感情線,都不會消耗自己,也不會失去原則。自己把自己愛到位,再去愛别人。不需要讓傳統意義上的弱者淪為強者的附庸和陪襯,每個人都變得鮮活和飽滿起來。
蘇暮雨主張“暗河同門,皆是家人”,不隻是說說而已。他總是習慣于一個人扛起所有,這在朝堂篇裡他要求其他人帶白鶴淮回暗河自己卻打算留下來對付皇家勢力的劇情中體現得很明顯。我比較不贊同“因為失去了父親所以渴望家人”這種觀點,因為蘇暮雨是個内核強大的人,不管是精神上還是武力值上,隻有别人依賴他,沒有他依賴别人。他之所以重視“家人”,洽洽是他“以人為本”這一樸素又先進的觀念的内涵和外延。正因如此,才能實現暗河在内亂結束後進入江湖尋找彼岸的道路,在那種危險的探索中,如果沒有家人般地互助和扶持、一緻對外,沒有“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的團結,就無法從中獲得寶貴的探索經驗。(補充一句,我是青羊雪薇死遁黨,不接受反駁)
再說說“跨過暗河,便是彼岸”。劇中蘇暮雨第一次從蘇昌河那裡聽到“不想做别人手中的劍”時,是在執行暗河任務的時候,我覺得這與他自身的初心理念的内涵是一緻的。其實早在鬼哭淵,他想要打破規則讓兩人都出去之時,這種反抗精神就已經初露端倪,當時的慕子蟄作為既定組織架構的成員之一,也因此企圖澆滅這種對于高位者不利的想法。雖然最後他們入了蘇家,但我覺得慕子蟄更了解他的内核:不會因為受到威脅而屈服,反而因為不願屈服而不受威脅。
暗河内亂結束之後,彼岸成員幾乎都戴上了戒指,想要一步跨到彼岸,可是蘇暮雨卻隻是把戒指收了起來,臉上的沉重感是大于爽感,他一邊贊揚暗河衆人對于理想的向往,一邊則清楚地意識到暗河外面的世界的未知性。大家長說自己也隻是一把劍,這讓他變得更加謹慎。如果把到達彼岸比作一個項目,那麼這個項目必然需要經過全面的長期的調研和對接才能提高完成率。個人認為,從影總到無雙城,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前期調研,而唐門、朝堂,則是對合作方初步接洽的摸底。雖然最後項目未成,看似好像回到了原點,但是,他們尋求彼岸的最重要一步已經圓滿達成,那就是——正确了解關于彼岸的真相,徹底斬去自己身上的枷鎖,将獨立自主的态度昭告天下,養精蓄銳,靜待時機。
劇中曾有一問,為什麼作為殺手的他們要如此高調,又是稱号又是面具的,就連根據地蛛巢也那麼有陣仗,蘇喆戲稱這叫儀式感。但我覺得,這是因為執劍者希望自己隐匿在黑暗中,所以必須讓殺人的劍高調一些,集中火力好讓自己隐身,這恰恰是殺手們作為工具人的悲哀。唐門唐憐月就算知曉刺殺唐二老爺的罪魁禍首另有其人,依然選擇先攻向大家長,後來似乎也未能尋得真正執劍之人,但表面看來已是大仇得報。而世人皆知暗河是天下最恐怖的殺手組織,卻不曾想過買兇者究竟都是何人。這不就像是如今别有用心的輿論引導,先給某個人或者群體貼上負面标簽,然後逼迫他或者他們做出一些事,達到目的後推他們上風口浪尖,自己趁機消失,屢試不爽。雖然暗河已經是新的暗河了,但改變人們心中的暗河是最難的,更何況人們心中的偏見正是那些買兇之人精心塑造起來的,這才是最惡毒的鎖鍊。
而蘇暮雨的當街一劍,把高位者企圖繼續把暗河當作棋子和工具的傲慢徹底粉碎,同時也為天下人對暗河抱有的既有偏見撕開了一條口子,連國師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當初的怠慢是否不妥,以及這種不妥可能會為天啟帶來的後果。而對于蘇暮雨來說,雖然自己的通緝令會填滿天下主城,但是新暗河獨立自主的态度和可持續發展的決心也會随之蔓延到天下的每一個角落:暗河有自己的意志,隻為自己而存在;暗河有自己的原則,任何勢力休想單方面利用;暗河有自己的選擇,并将繼續不屈不撓地走“屬于我們自己的路”。黃泉當鋪的物什怎麼用也好,田地裡的收成怎麼樣也罷,你江湖隻需知道我暗河如今自己是自己的執劍人,我們擁有選擇高調行事或者低調發育的自由,我們終将和普通門派一樣,正常收徒,正常發展壯大,逐漸崛起,逐漸擁有土地、有底氣、有名望,逐漸在這個天下擁有話語權,屆時,“我們很難成為朋友”,但你卻希望我“不是敵人”。“彼岸終會到達,無論過程有多艱難”。
極地地獄,可見光明。雲霧皆散,得見明月。蘇暮雨堅定地戴上彼岸的戒指,策馬奔向未來。如今已經看清了世界的真相和運行規則,也擺出了“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态度,那麼接下來,該隐匿時隐匿,該出手時出手,總之,該由暗河開始我們暗河的布局了。
暗河傳:在不忘初心的基礎上堅持以人為本的原則,在獨立自主的前提下探索可持續發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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