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片有一個很重要的極具張力的段落,是在Emma家的一次晚宴。在交談中,有一個男的談論起性愛的歡愉時,把女性的高潮視為一種具有神秘性的東西,男性絕對無法感知。而Emma在一旁的言行表明,她明顯是不認可這種說法的。
轉到Adele這一邊,宴會上有個男的問Adele,跟男的戀愛和跟女的戀愛是否有區别,會不會更加溫柔。

我感覺這個電影就是在回答這兩個問題,即女子的高潮是否具有神秘性,異性戀和同性戀是否有本質的區别。
影片對兩個問題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影片的作答方式是,表面上以女性為主體講述她的生活成長經曆,其實卻處處使用男性視角,甚至連女同的戀愛關系都是仿照異性戀構築起來的。

先談男性視角。淺淺舉兩個例子。Adele第一次和女性接吻前,也就是和她的高中女同學接吻前,有一個下樓梯的女生,先是用了一個從胸部開始到腹部結束的特寫鏡頭(通過人物自上而下的運動實現),随後是一個在後方的中景全身鏡頭,畫面的中心是她的臀部。作為一個男性觀衆,這兩個鏡頭的視角肯定很熟悉,一個是掃視視角,一個是偷窺視角。還有一處是Adele對Emma腋毛的偷窺,也是給了一個很短的第一人稱的視角。這些視角的展現,無非是想說,對身體的凝視,男女并沒有什麼兩樣。

另外,影片中一些生活細節的表現也有同樣的作用。比如兩人具體約會的場景,做飯的場景,這種日常感的塑造,不是為了表現真實服務的,而是通過日常感來為同性戀祛魅,來論證同性戀愛和異性戀愛沒什麼兩樣。

再來看仿照異性戀構築起來的戀愛關系。我個人覺得,Emma這個角色其實完全可以替換成一個男性。酒吧裡主動搭讪,到女孩學校裡等人家放學,第一次約會提出教人家哲學,第二次約會就用生蚝開黃腔,家裡挂滿了女朋友的裸體肖像被賓客評頭論足,總是希望對方别當老師去當個作家,得知阿黛爾出軌後,覺得她用給男的吹過的嘴親自己很惡心,有一種帶有男性氣質的絕對占有。如果把她換成男性,似乎沒有什麼違和。兩人的戀愛,除了Adele一開始在校園中受到了同齡人的排擠,以及奇觀般的性愛場面以外,似乎沒有更多與異性戀不同的地方。

下面就談談性愛場面。老實講,我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具體的女同性愛畫面,本人也對異性戀的性愛缺乏親身之體驗,所以實在難以對該場面的真實性評說一二。我在觀看這個段落時,基本是報持一種觀看奇觀的态度。它并不唯美,打光好像也很直白和裸露,表現似乎隻有最原始的欲望。第一次的性愛場面,直到兩人從站立式的姿勢轉到躺卧在床,擺出69那個姿勢的時候,我才被一種純粹視覺上的奇觀所震撼。兩人的身體擺出一種完全對稱的結構,完全類似的表情和叫聲,兩人同時在拍打對方的屁股啪啪作響此起彼伏(這一幕真的很搞笑),我感到一種構圖上的對稱,一種身體和器官的完全相同與對等。後面兩次也有類似的對稱構圖,差不多是在兩人的下半身相摩擦的片段。

這種洩欲式的性愛和奇觀式的對稱構圖,作用我想來有二。第一,表明女性高潮并不具有神秘性,不過也是原始的欲望的發洩和滿足罷了。第二,把性愛作為一種表現平等的符号(與現實做對照)。片中的第二次性愛,就是在Adele和Emma的父母一起用餐之後緊接着的下一個鏡頭突兀的切入的。Adele剛剛在餐桌上感受到了兩人家庭出身的差異,性愛于是成為了Adele逃避階級差距的一種手段,性愛成為了代表平等的一個符号。那次重要的晚宴之後Adele提出性愛被Emma婉拒,表現的是平等之不再可能。

影片所講述的故事,并無關真實,不過是導演的一場思維實驗,全為了回答上述的兩個問題。性愛場面自然也就無關真實,是表達主題的工具?

我理解影片或許是想說,性别的區隔并不那麼牢固,唯有階級的區隔是真正難以跨越的區隔。在我看來,性别在影片中隻是表達觀念平等的一個左翼符号,我并沒有看出導演有對女性真正的生命的欲望的問題有深刻探讨的意圖。

題外話,影片為了把我這種異性戀男性觀衆迅速拉入劇情,我感受到很用力的一種嘗試:一開始設定了一個特别尴尬的異性戀故事,讓觀衆迅速體會到女主的掙紮,從而更容易對同性戀愛的情緒感同身受。他倆在公交車上那段戲,那種尴尬的情緒真的要溢出屏幕了……這倆人的情感戲一直讓我看的很窒息,所以我看到蕾雅賽杜演的角色第一次以那樣一種形象(藍頭發)出場的時候,我會覺得我自己被拯救了……Emma一進場自帶的文化光環,和前面那個文盲男一比,簡直了……

題外話,其實影片在講Adele的性别取向的前半部分,我一直沒太能進入情節,比較難共情,反倒是後面講階級差異的時候,我感覺很有代入感,憑啥人民教師就低畫家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