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後情緒一直在累積再沉澱,像一杯廣式奶茶一樣,幾種不同的茶味相撞再和淡奶調和攪拌,喝下的是一種回甘但醇厚悠長的味道。
導演陳茂賢說經歷了外婆離世,觸發他去寫這個有關生與死的故事。
自己也曾經歷過親人離世,而且不隻一次,自然和非自然的,在觀影過程中或多或少擊中了經歷過的某部份,那些影像和電影情景重疊在一起,帶我回去再走了一趟,就像陳導說:「我也似被這部戲超渡了」。
本片戲名《破 ·地獄》,很巧妙地把「破」和「地獄」分開,講的不單純是為死者做的道教破地獄儀式,更多的是為生者破各自的「地獄」,死者要破的地獄有九層,但生者要破的更多,每個人都不盡相同,用比較生活化來形容,就像打機不斷過關打大佬一樣。
本片以幾段死亡經歷超渡了道生、文哥、文玥和志斌,打破了他們各自的地獄(大佬),找到出口,繼續走下去,玩這個名為人生的遊戲。
道生要過的關口是由婚禮籌劃師到長生店經紀繼而喪禮禮儀師,對象由新人到死人,由最初視為一盤生意到後來切身處地的為死者和親屬而生的同理心,道生因辦理第一次喪禮的重大疏忽而向文哥賠罪時,文哥對他說你不是疏忽,而是不在乎,隻有你學懂了在乎,才能避免下次的疏忽,隻有將專業做到極緻,才對得起自己的工作。道生幾場為死者(魚)穿衣和化妝都拍得逼真自然,看得出子華在這方面下過不少苦功。
文哥,Hello文(^_^),看過電影才懂得笑的稱呼,他要打的是自己喃嘸大佬的角色,他一直用一種近乎苛刻程度的標準來對待這份職業,不吃肉和把男女衣服(特別女性內褲)分開洗,怕女人經血會破祖師爺法力,把祖師爺淩架在家庭之上,傷害了兒女而不自知,他一直以食十方飯發死人財超渡死者的喃嘸道士自居,是道生超渡生者的概念讓他明白與其擔心死者可否投胎,不如先關心親屬的感受。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以行動訴說著對兒女的關愛,可能離好爸爸的標準還很遠,就如他在遺言信中說,他不是一個會說I love you的爸爸,但讓女兒在自己喪禮上進行破地獄儀式,他最終打贏了這大佬角色,是一種自我的超渡。
文玥,是文哥沒有宣之於口的寶貝女,她過著暗黑而不如意的人生,應該在喪母的陰影裡一直走不出來,身為醫護人員的她以約炮有婦之夫醫生來麻醉對失救人士的悲傷,就像自殘一般用????刀在手臂上劃上一道道傷痕,嘗試用另一種痛來掩蓋這種錐心之痛。她視爸爸文哥為偶像卻得不到他的認同及因為女兒身而不能承繼喃嘸師傅的衣砵,妒忌爸爸總是偏心哥哥志斌,而且對他能子承父業卻沒有把這工作做好而抱怨。她和志斌的飯桌戲及醫院兄妹的對話演得很到位,特別是對志斌那句「你好撚自私呀!」,絕對是觀眾的心聲!她為文哥沖涼洗頭那些場口都演得好好,在床邊對走了的文哥說了唯一的一聲爸爸令人動容。她最後那段破地獄拍攝美得讓我覺得有點似鬼滅之刃裡炭治郎那火神神樂的招式,火舌圍著身邊燃燒著,揮舞著劍尖擊碎地上瓦片,向著火盤吐一口油,縱身跳入火球,消失再完美地在火盤另一面站起,禮成。自此那個一直對父愛缺失的文玥被丟在火盤的另一面,浴火重生的文玥被超渡到火盤的另一面,在父親的遺照下她擁著哥哥志斌良久,是一種對過去自己的告別。
志斌,父親文哥應該希望他像名字一樣文武雙全,喃嘸師傅是長生界的武生,但在文哥眼中他永遠是不成器的兒子。他一直認為被父親困在子承父業的結界????走不岀來,被剝奪了我是否願意行這條路的意願。埋怨成長過程一直被人譏笑,他反而羨慕妹妹文玥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和生活,他要打的大佬是那個被困在父親期望裡的自己,好撚自私咁為自己做一次所有人都認為係仆街的決定,放棄照顧中風的文哥,自己和老婆兒子去澳洲升學生活,他不想兒子成為他這樣的大人。沒有見父親最後一面,在喪禮中領著妹妹破地獄是最後能為父親完成的事。
道生和文哥在餐廳一起唱《客途秋恨》冰釋前嫌;在文哥家裡閒話家常的說竹樹開花和戲謔文哥像教父馬龍·白蘭度般坐輪椅,這幾場對手戲我很喜歡。
唯一要彈的是道生和一衆喃嘸師傅在文哥喪禮上宣佈由文玥負責破地獄及和他們爭論這種約定俗成的不合理,但最後才說這是文哥的遺願,大吵一輪師傅們最後不歡而散,這場戲其實沒有必要,為什麼不能一早和各師傅們溝通這個安排是文哥遺願?希望他們能夠理解和尊重?道生選擇和整個喃嘸師傅界為歒對於他經營的長生店在業界立足應該不容易,他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點,但瑕不掩瑜,這並不影響我對整部戲的高度評價。
我最欣賞導演用一種充滿善意的方式來說這個故事,陳導說他為這部電影剪輯了49個版本,於我而言,這應該是最好的一個。
黃子華和許冠文都覺得某些場口可以加多一點喜劇元素,但都一一被陳導回絕,我認同這種克制的必要,故事由道生以辦婚禮的形式去舉行喪禮,其間有笑有淚,克制而不失溫柔。
就像道生說,人一出生就同時按下了生命的倒數時鐘⏰,又或者你可以比較豁達的把生命形容為一段旅程,親人朋友隻是在不同階段上車下車的人,我們唯一可以做的是好好珍惜和享受大家還在車上的日子,一起欣賞沿途風景,僅此而已。
我們自己的父親或者如文哥般不是會說I love you的爸爸,但我們可以學習成為一個會說l love you的子女?如果有子女的話,或者可以努力成為一個會說I love you的父親?共勉之!
最後,期望許冠文和衞詩雅能夠被提名甚至獲得金像獎影帝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