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片開頭概述了整個故事梗概的動畫,令人扼腕歎息的起因,主角數次險中求勝逃出生天的經過,到最後或許算是個大圓滿結局的結果,這部《貓鼠遊戲》作為來源于真實事件的影史偉大之作,不論從其吸引觀衆方面亦或是價值觀和其他藝術方面,皆是上乘之作。
影片的OST由大師John Williams操刀,身為科班出身的管弦樂大師,在這部犯罪片中,他通過其精确的配器思路,以全數原聲樂器,真正體現了其作為經曆過好萊塢黃金時代的作曲家的實力,同時在影片中他所運用到的一些“鬼鬼祟祟,古靈精怪”的旋律,尤其是影片的開頭部分,也體現了他在恢弘之外的另一種風格。電影開頭段動畫的配樂類似爵士樂,用小線條旋律搭配一些不和諧音以及突如其倆的轉調描繪着小偷“偷偷摸摸”的場景。并且。他的音樂在電影配樂中屬于旋律感偏強的,這也是來源于他在好萊塢黃金時代的經曆,當時較為貧乏的視覺效果,更加類似舞台劇的藝術表現形式,也因此更加需要配樂作曲家用音樂來寫出畫面以外的故事,以至于就算抛開畫面去聽也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最能夠體現這一點的便是其最著名的幾部作品,星球大戰中的Star Wars Theme,哈利波特中的Hedwig’s Theme等,多是帶有theme的字樣,也正是因為其旋律性與其傳統學院派的身份。《貓鼠遊戲》中已稱得上老辣的威廉姆斯除開一如既往的恢弘樂章外又多了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一點,甚至無法猜測下一小節下一個音是什麼旋律,也正如弗蘭克的騙術一樣。
關于演員,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對于這樣一名高智商罪犯的演繹令人欲罷不能。頻繁出現的戲中戲,少年悲傷時緊皺的眉頭,犯罪一次次得手臉上卻逐漸消逝的笑臉,一切表演全然不似外界評價中的“用力過猛”等言辭,反而都是那麼自然地惹人憐愛,令人心碎地為這名少年罪犯悲恸。湯姆·漢克斯背負破碎家庭與同事藐視的堅持不懈,艾米·亞當斯的純真卻又藏着秘密,尤其是克裡斯托弗·沃肯所表現的家道中落的老父親的艱難,從主演到每一個或許僅有幾句台詞的實習醫生的演員的表演皆更加幫助觀衆代入了影片之中,感觸到更深的情感。
不止是最重要的弗蘭克和卡爾兩個人物,影片中其他的配角也在現實意義上有極大的意義。布倫達的父親是有一定聲望的律師,一度敏銳地察覺出弗蘭克謊言中的漏洞甚至險些拆穿了他的身份,然而也就在弗蘭克坦白了自己“什麼都不是”的時候反倒讓他誤以為弗蘭克是在作為一個自己女兒的愛慕者袒露心聲。弗蘭克有過很多次利用人們對于“高人”的高深莫測的想法而達到隐瞞真相的目的,而這次不經意之舉或許更加能夠體現有時候強者反而更加容易被自己過多的想法欺騙;弗蘭克的父親則就像經典影片《銷售員》中的主角,他活在一個欺騙的世界,期盼着有一天能夠打開财富之門。
斯皮爾伯格的老搭檔攝影師卡明斯基在這部電影的成功中也做出了卓越貢獻,而《貓鼠遊戲》在攝影方面也是斯皮爾伯格作品中的一大進步。這部電影中的打光方面不再是平庸的、符合老式經典美學背景光與暖光,轉而根據卡明斯基的風格與想法,運用了更多絢麗而輝煌的打光處理。為了讓27歲的萊昂納多看起來更像一個16歲的學生,在他年輕時的打光更加趨向于平緩而後期則有更多褶皺。當然,“平緩”這個詞隻是對于光線的描述,用來形容強光透過硬物質反射的打光方式或無填充的柔光,實際上的攝影效果則是由于光在演員面部的散落而具有十分豐富的層次。更具有代表性的還有弗蘭克最終被捕時教堂的構圖,法國警方到達前,弗蘭克朝向卡爾明亮的半張臉以及另一邊的黑暗,體現了二者于他的兩個意義。
作為全片導演的斯皮爾伯格自是占據了極大的功勞,不僅在于影片的風格,也在于它的價值觀。斯皮爾伯格最擅長的或許就是此類人物傳記電影——産量雖不多,僅《貓鼠遊戲》《林肯》《辛德勒的名單》三部,然而卻已是獎項與贊賞并存無數。他在訪談中曾說道這部電影的目的更多為娛樂,因此并未使用更偏嚴肅而晦澀的拍攝方式,“娛樂向的電影就如嚴肅的一樣重要”。誠然,在這部貓鼠遊戲中,斯皮爾伯格看似不費吹灰之力便營造出了絕佳的戲劇效果,影片中沒有哪怕一秒是無意義的、會讓觀衆感覺到無聊的。斯皮爾伯格的電影從受衆上更加趨向“中産階級”,也就是數量上最為巨大的概念,通過中産作為支柱而展現出一個更加偏向成人視角的世界。影片的主角雖是“高智商罪犯”,卻也在父母離異的情況下反應的和普通人無異,無助的情緒使觀衆更能夠代入其中,設身處地地為他揪心。同時斯皮爾伯格也是優雅的,即使是在拍攝這部“犯罪片”,《貓鼠遊戲》也并非是通過視覺上的沖擊以達到感官上的刺激以及娛樂效果,相反,他更多通過層層相扣的情節設計來激發觀衆,以更為高智商更加優雅的方式來達到驚心動魄的感覺。弗蘭克從卡爾手下逃脫數次都隻相差毫厘,例如在卡爾已闖進弗蘭克房間時,因為弗蘭克正巧在洗手間才給到他時間思考對策,最終通過他又一次玩弄人心理的方法得以全身而退;卡爾在幾次弗蘭克電話中留下的蛛絲馬迹推斷其信息,看似波瀾不驚的場面、一句不經意的台詞,最終都成了劇情的關鍵。這樣來源于價值觀上的多重性的矛盾,不同于感官刺激或藝術美學,而是通過這樣一種在思想層面略顯複雜的方式刺激了深受同感的觀衆的神經。相似的設計同樣體現在斯皮爾伯格其他電影的内容多重性中,《大白鲨》中警長制止市長的謊言同時殺死了鲨魚;《拯救大兵瑞恩》中同時被挽救的國家的戰争以及瑞恩家兒子;《奪寶奇兵》中一面對抗法西斯一面将寶石交還村民的瓊斯博士……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沖突往往帶着的是多方面傳達着影片價值觀的矛盾,不僅是普遍價值觀上善與惡的對立,而更多地探讨了金錢與道德,包括家庭方面的概念。《貓鼠遊戲》故事的一切起因皆來源于小弗蘭克父母的離婚,家庭的破裂,而他後來所做的許多事——給父親買車,鼓動父親去約自己母親去度假,很大程度上都是在彌補這個家庭的缺失,試圖去讓自己的家庭回到以前的圓滿。斯皮爾伯格電影中的家庭總埋在最深處,以戲劇性的外表掩飾着家庭這個真正的内核。類似的作品包括E.T.,斯皮爾伯格在其更加為人所稱道的科幻作品中灌注的另一種情感色彩。斯皮爾伯格的風格,以及他整個電影生涯的成功,都是無法剝離其所在的時代與曆史環境而看待的。斯皮爾伯格崛起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好萊塢從二戰重組,技術的發展導緻了世界觀的不斷颠覆,不斷挑戰着傳統的價值觀與叙事方式。與此同時的越戰,引發了倫理道德方面的議題,此時的電影界也出現了諸多颠覆傳統類型片的作品,例如對前者反諷的《畢業生》,還有掀起犯罪片熱潮的《教父》。此時的“新好萊塢”,有被稱為“社會學家”的斯科塞斯為代表的學院派,以《出租車司機》《喜劇之王》等對社會傳統價值進行着深刻的反思,也有斯皮爾伯格這樣的緻力于“造夢”,通過迅速的叙事節奏,頻繁的精彩鏡頭,角色對危機的不斷化解,從而對現實危機達到回應。從好萊塢神童到好萊塢常青樹,斯皮爾伯格的電影通過夢想與現實并存,開創了新的電影大制作的道路。
“兩隻老鼠掉進一個奶油桶。第一隻很快放棄淹死了,而第二隻沒有。他努力直到把奶油攪拌成了黃油,爬了出來。”這第二隻老鼠,是弗蘭克,是卡爾,更是觀衆自己。縱使前路困頓難行,吾輩亦當砥砺奮進。要現實,要腳踏實地,可也不要忘記去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