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晚清十大高手一說,除了被影視化最多的黃飛鴻、霍元甲,還有一位大刀王五。此人一生行俠仗義,支持維新,是人人稱頌的一代豪俠。

1993年,香港影壇大佬羅維以此為題材作為出品人,萬裡電影與内地的中國電影合作制片公司、長春電影制片廠聯合拍攝了電影《一刀傾城》,引進内地叫《神州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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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一部風格獨特的曆史傳奇動作片,當年羅維拿出1800多萬棺材本投資,找到洪金寶擔任導演,陣容上面有狄龍、關之琳、楊麗菁、劉洵、鄒兆龍、田俊、葉榮祖、黃錦江等香港演員,還有楊凡、趙長軍兩位内地的實力派。

強大的台前幕後陣容并沒有挽救本片的票房,在香港隻賣了197萬港币,位列年度票房榜第104位,票房的慘敗,直接導緻羅維破産,但這并不影響這部電影本身的藝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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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台詞設計極其講究的武俠電影

本片的編劇張炭是香港最著名的電影編劇之一,尤其擅長武俠片的編寫。羅維找到張炭時,此時的張炭剛寫完徐克的《黃飛鴻》系列前三部,對清末的時代有很強的沉浸感。本片在台詞設計上延續了豪邁的古風,而更加追求了形式對仗。本片是難得一見的台詞設計極其講究的武俠電影,書面卻不迂腐,工整而自然,堪稱史上台詞最好的武俠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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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王五和譚嗣同一心維新,但袁世凱卻搖擺不定,一面作為朋友對二人的維新思想有所認同,一面又因為奕親王的賞識,難以控制地倒向了保守派的陣營。在“強武學會”的講堂裡,袁世凱講兵法時譚嗣同走進了來,與他進行辯論。這一段是本片的高能片段,也是最能照應主題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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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是情節上的主角,功夫片的主角自然是江湖人物王五,但譚嗣同和袁世凱也都是主旨層面的主角,王五與譚嗣同是理想主義者,相對袁世凱更加現實,但三人都隻是按照自己的理念在救國。袁世凱在本片中并非絕對的反派,有才幹,但對仕途的重視會動搖救國理想,電影中他對“袁大人”這個名字的看重可見一斑。在維新派和保守派之間的搖擺不定,讓我們難得在電影中看到了沒有臉譜化袁世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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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國家大事,非比尋常,凡大事必有其法則,不可輕越雷池半步,便是嘗試,也要循序漸進,不要一步登天,不然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譚嗣同:“畏首畏尾,進二退一,不是大丈夫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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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做人宜直接才可以交心,但做事要圓滑,這樣才可以避免無謂的損失及傷害。”

後面的對話畫風變化了,從這時起就暗示了袁世凱徹底倒向了保守派。

譚嗣同:“照你這麼說,這跟做官不做事的家夥又有什麼分别呢?”

袁世凱:“好一句做官不做事,壯飛,今時不同往日,說話可要留神啊。”

譚嗣同:“天下人論天下事,何事不可談呢?”

袁世凱:“天子腳下難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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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袁世凱向奕親王告密,譚嗣同被捕,王五獨闖大内監獄,與“京城四嶽”之一的餘萬山也就是客串出演的本片導演洪金寶,辯論起來,洪金寶的口型是誇張喜劇的風格,在本片出場僅此一處,但存在感超強。

餘萬山:“我隻是一個獄卒,不是曆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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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似無厘頭的一句話,卻耐人尋味。這也是本片導演洪金寶的曆史觀。他作為一個緊跟商業化潮流的導演,企圖以民間的視角講述這段曆史,用武俠片對譚嗣同、袁世凱兩人進行設定改造,隻講兄弟義氣,隻講抱負施展,至于他們誰對誰錯,不予讨論。

雖然王五打赢餘萬山也就是洪金寶,意欲救走譚嗣同也就是狄龍。

但譚嗣同已經下了決定:“我不走,走得出天牢,走不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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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走得了今晚,我們才有明天。”

譚嗣同:“明天的事,就留給明天的人去做。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慷慨赴義,用我的血去激勵大家。”,在牆上血書“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王五:“譚兄,你對,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敗。今日你敗,隻是敗在氣數,中國始終會走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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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中國,始終會走我的路。五哥,我想睡一會,我已經很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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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慷慨凄絕的英雄悲歌。走得出天牢,走不出天下,也是本片最有名的一句箴言。

2、豐富的細節暗示

洪金寶作為導演的才華和野心在本片中展露無遺,多處細節展現,暗喻豐富,堪稱洪金寶最好的武俠片。

例如進城時譚嗣同的侍女九斤剛說完“前途一片光明”,馬上就因為城門洞過道太黑,而被人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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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大會奕親王的一句“我喜歡自己赢”,基本就宣判了保守派的絕對優勢和王五、譚嗣同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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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親王賜給袁世凱的劍,袁世凱舞醉劍時将譚嗣同的《仁學》書稿盡碎,他已經在兄弟和前程之間做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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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密後的譚嗣同被押上刑場,侍女九斤哭法場,為譚嗣同送來了之前剛到京城就念叨過多次的冰糖葫蘆,王五送他上路,人頭落地,嘴裡掉出冰糖葫蘆。英雄亦凡人,冰糖葫蘆這樣日常的零食讓悲劇更加令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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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場上有一條狗不斷徘徊,也是本片最大的一個記憶點,小狗或許就是譚嗣同想要警醒的人世間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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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癫狂而為人诟病的動作設計

本片的動作設計也是由洪金寶親自設計。洪金寶出身京劇大師于占元門下,一貫擅長民間打鬥,拳,棍。對于刀劍的創作并不常見。本片的打戲,尤其是前半部分的打戲風格奇特,與當時一般的武俠片相比過于癫狂,令人印象深刻。

開頭王五黑旗軍出身的大刀隊偷襲日軍彈藥庫,衆兄弟過于“身輕如燕”,用威亞輔助遠距離跳躍,如同袋鼠,這種跳躍姿勢在後面譚嗣同救逃亡百姓中也有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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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日軍站崗的衛兵從中間劈開成兩半。

王五一刀砍下五個日軍的頭顱,這種誇張血腥場面也是屢見不鮮,頗有些cult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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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刀将日軍司令釘死,刀法過于精準不似人類。開頭這段也是本片最世人诟病的一段,評論兩級分化,過于超現實,威亞感重,有點抗日神劇的意思。

4、一刀沒能傾城,一部電影卻傾了羅維的棺材本

本片是典型的生不逢時,被嚴重低估的電影。當年隻上映了9天,就迅速下線,197萬的票房讓羅維輸掉了棺材本,最終一刀沒能傾城,一部電影卻傾了羅維的棺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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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維作為老闆頗有識人之明,先後發掘了最大的兩位華人打星,李小龍和成龍。但作為電影投資人卻總看走眼:每次有什麼電影大賣,羅維總要跟風拍同類型的電影,總是票房不佳卻從不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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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倩女幽魂》拍攝《追日》,僵屍片大火,跟風打造《新僵屍先生》,但是跟風多次終會引火燒身,90年代香港武俠片盛行,羅維又坐不住了,于是打造了這部《一刀傾城》。

《一刀傾城》作為1993年香港與内地的合拍片,監制羅維,策劃葉榮祖,編劇張炭、司徒卓漢。取景在内地,大刀王五的演員楊凡也是内地演員。如果不是港味較重的關之琳,大概許多人會以為這是内地導演的作品。扮演袁世凱的趙長軍是内地的“武壇王子”,甄子丹的師傅,陣容不可謂不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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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失敗了,一個是1993年香港武俠片紮堆,強強對決:李連傑的《方世玉》、《黃飛鴻3》、《太極張三豐》、《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張國榮的《白發魔女傳》,梅豔芳的《新仙鶴神針》、甄子丹的《少年黃飛鴻之鐵馬骝》全都是1993年的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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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就是楊凡的氣質并不符合當時香港電影市場最流行的明星形象,再有劇情的改編更是過于超前,把袁世凱設定成高手,竟讓王五幫兄弟譚嗣同解脫上路,顯然沒有考慮當時觀衆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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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一刀傾城》成為香港電影中的一顆遺珠,像極了本片中團滅的王五、譚嗣同等悲劇英雄。(撰文:Mankei 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