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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小說《1984》,許多看讀完都是十分沉重的。

作為20世紀“反烏托邦三部曲”中最為聞名的一部,《1984》自然成為了電影改編的目标題材。早在1956年,也就是小說出版的7年後,邁克爾·安德森就拍了最早的一版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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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到了1984年,也就是小說故事中所發生的年份,如果沒記錯的話。邁克爾·萊德福特地在那年把自己的翻拍作品搬上大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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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版電影都相對貼合原著,一版黑白,一版彩色,口碑都還算過得去,不過相比原版小說的地位和主題深度,都無法匹配。

其實,在1985年有一部反烏托邦電影,可以視為是《1984》的一次非正式改變。這是一部在反烏托邦電影領域裡,很容易被忽略的一部作品,其導演特瑞·吉列姆,在10年之後的1995年拿出來科幻穿越經典《十二猴子》。

這部作品是《妙想天開》。與小說《1984》不同,許多觀衆看完之後是悲喜交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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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英文片名是《Brazil》,如果不查閱一些背景資料可能很難搞懂為什麼要叫“巴西”。不過聽過一首經典音樂“Aquarela do Brasil”就會很快明白為什麼,因為影片在第8分鐘的時候用了這首曲子做配樂。

“Aquarela do Brasil”在1939年發行,在1942年被迪士尼動畫電影《緻候吾友》作為配樂使用後全世界聞名。

在《緻候吾友》“巴西之旅”篇章中,巴西是一個夢幻而自由的地方,那麼特瑞·吉列姆用《Brazil》這個片名的意思就很明顯了,“Aquarela do Brasil”可以表達出電影的幾個主題詞,荒誕,夢幻,浪漫,悲傷等等。

1.荒誕

《十二猴子》和《妙想天開》一起奠定了特瑞·吉列姆的未來主義風格,他的未來世界,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①“老式”的未來科技

②人物浮誇前衛的造型打扮

③完全不依靠電腦特效

就是這麼一個沒有大場面特效,沒有華麗高科技的未來,卻充滿着諷刺和戲谑。

男主角和母親一起吃飯時,遭遇恐怖襲擊的那場戲。有人被炸傷倒地,場面十分混亂,一旁演出的樂手卻還有心情繼續拉着提琴,男主角和他母親則是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好像身後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有人不幸受傷不去幫忙就算了,居然還能心安理得地吃飯。就是通過這樣的一個情節,特瑞·吉列姆把這個未來社會的冷漠和黑暗做了重要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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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是片中重要的隐喻。

開場警察抓捕疑犯Buttle先生的時候,就要求Buttle夫人填寫表格;

在女主角去申訴錯誤拘留的時候,要經過一系列繁複的流程,才能得到申請表格;

男主Sam Lowry找中央服務站修空調的時候,修理工沒有27B/6文件不能進屋。

這些表格代表着社會的規章制度,嚴格來說是強權,多數人一點都不敢違反,《妙想天開》裡的人都這麼做了,結果呢,人與人之間沒有半點人情,社會變成了《1984》裡的白色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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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電影裡的道具也非常帶有諷刺意味。

“Mini版”電腦屏幕,需要一個“放大鏡”配合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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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i版”公車,需要整個車蓋打開才能勉強進出。

這麼設計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要讓觀衆更主觀地體會到什麼叫“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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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夢幻

關于《妙想天開》的“夢幻部分”,是非常不讨好觀衆的部分,類似于姜文的《一步之遙》,“想象”的部分某種程度上是導演的“自嗨”。

所以對于Sam Lowry的夢境不斷穿插,打斷主劇情叙事的做法,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褒貶不一。

不過不可否認特瑞·吉列姆通過這場斷斷續續的夢境很奇妙得塑造了Sam,雖然他身處在一個人民被嚴格管控的反烏托邦社會,但在他的潛意識裡面,自己是一個“超級英雄”,英雄救美,敢于與惡勢力做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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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骨子裡就是這麼一個人,所以後面的劇情才能合理進行。

對比現實和夢境兩部分,可以發現兩邊的劇情實質上是一樣的:

Sam遇見夢中情人,卻被大魔王拆散。Sam沒有認命,而是選擇尋找情人,與大魔王進行抗争。而那個大魔王,就是代表着強權。

遺憾的是,現實和夢境的結局截然不同。

夢境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骨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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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浪漫

《妙想天開》背景設定在遙遠的未來,英國進入一個資訊管控的時代。故事以Buttle先生被抓捕為導火索,講述了“公務員”Sam Lowry的“覺醒之旅”。

一開始在檔案局工作的Sam被上司緊急召喚,他發現情報檢索司出現了一個錯誤,原來Buttle先生是無辜的,真正的罪犯叫做Tuttle,不知道是誰打錯了一個字母,導緻了這場烏龍。

為了不讓上司被黑鍋,Sam卷入了這個烏龍事件當中。其間,他遇見了自己的“夢中女神”,以及電氣修理工Tuttle。

Sam因為其靈活的頭腦,不受規章制度局限,深受其上司重用。然而Tuttle和夢中女神Jill Layton的出現,令到這起他本來能hold住的事情變得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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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影帝羅伯特·德尼羅飾演Tuttle,這個角色代表着一種反對體制壓迫的不羁力量,他的一句台詞“我們在同一條船”話中有話,暗指他和Sam是同一種人,不屑于盲目遵循規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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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少人都是沖着羅伯特·德尼羅才看這部電影的,海報上他的名字和主演并排。但這大概隻是宣傳方為了票房才這麼幹,實際上羅伯特·德尼羅隻是客串演出。

他沒有搶Sam的戲份,不過僅僅10分鐘左右的表演,他就成功塑造了一個痞子修理工的形象,完全颠覆了自己之前的“黑幫大哥”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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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女神Jill Layton代表着人類最感性的部分,愛情。這是影片中最浪漫的部分。

與小說《1984》一樣,愛情是促使主人公“成長”的關鍵因素。《妙想天開》裡的Sam一樣是“公務員”,也是因為愛情的驅使,而開始偏離體制,走上一條“不歸路”。這個故事線與《1984》是相近的,隻不過是女主角的身份改了,大環境改了,表達方式改了等等。

特瑞·吉列姆毫不吝啬地修飾愛情的部分,他把Sam的夢境直接拍成了一個英雄救美的浪漫愛情片,現實部分的浪漫程度其實也不亞于夢境,尤其是Jill Layton帶上假發的那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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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遇見自己的夢中女神,并且和她一起冒險,為了她不顧一切,難道這還不夠浪漫嗎?

隻是,人類并不隻是感性的動物。

代表着理性的規則和體制,往往會和代表感性的愛情相沖突。這場沖突,可以看作是《妙想天開》的核心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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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悲傷

沖突的結果,是一場悲劇。

《妙想天開》以一種喜劇的方式講述了一個悲劇,影片中随處可見“笑中帶淚”的情節。

母親的整容手術是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又産生一種憐憫之情。大概中老年觀衆會有更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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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被整蠱的空調修理工,他們的遭遇可以博得觀衆一笑,但其實他們何嘗不是體制内的悲劇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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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結局,特瑞·吉列姆也是用一種喜劇的方式來表達。

要把這個結局看作是《1984》的結局也未嘗不可,所以看過《1984》的觀衆再看結尾部分,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從心理學的角度看,這是一種心理補償機制,Sam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所以他需要一些“喜劇”的内容來“補償”。

其實電影完全可以在歡快的部分戛然而止,母親如願以償地重獲美麗容顔,Sam則與女神Jill Layton遠走高飛。即便多數觀衆都能知道這不是真的,但是特瑞·吉列姆沒有這麼做,他還是用了一個強烈的反轉,把觀衆拉回到可怕的現實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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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覺得,既然是烏托邦電影,自然是要給出警示才行。

有些現實,就是這麼令人絕望。當然《1984》更加絕望,所以警示作用也更大。

也許我們隻能在一些“虛假”當中獲得心理補償,所以我們需要一種叫電影的東西。但是我們不能到了結局還一直沉醉其中,我們必須抽身出來,面對現實,于是特瑞·吉列姆才選擇讓觀衆和Sam一起“回到現實”。

而就算他不這麼做,《妙想天開》仍不失為一部驚豔之作,裡面天馬行空、精妙絕倫的創意,正是如今超級英雄泛濫,被視覺特效技術所淹沒的科幻電影所需要的“推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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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控制了過去,誰就控制了未來;誰控制了現在,誰就控制了過去。——《一九八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