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玩遊戲,總是很在乎輸赢。大人開始在乎輸赢,多半是在玩命。

在十年前《鱿魚遊戲》的劇本并沒有人關注,那時候人們雖然過得也并不富裕,但房價還沒有高到現在這麼遙不可及;學區房還沒有現在這麼緊缺;網絡借貸還沒有現在這麼方便“割韭菜”,人們對于走投無路的感觸大概隻有流浪漢才能體會。

十年後,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經濟壓力成為全球共同面臨的窘境,加之新冠疫情的爆發,給全球帶來的失業率激增,人們生活變得不堪重負,家庭高額負債率急劇增長。《鱿魚遊戲》裡的“悲慘世界”終于成為當下共鳴,第一次真正“接地氣”。

一群走投無路的韓國底層人,在拆東牆補西牆式的惡性循環中債台高築,或被債主圍追堵截無力償還,或幹脆殺人犯罪斷送活路,或已經點燃煤氣正在實施自殺……最終,這一系列悲劇止步于一場毫無尊嚴的交易——鱿魚遊戲。按照加入遊戲的時間順序編号,最後一共有456名玩家,對應的獎金高達456億韓元,折合人民币2.48億元。其中,每犧牲一名玩家就貢獻出一億獎金,倒逼着每個人都想獨吞最後的獎金。遊戲的殘酷之處,不在于99%的淘汰率,而是在你剛剛燃起希望的那一刻,卻又遁入人性的冰窟。

關于人性,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錢理群曾在采訪中公開表示過擔憂:“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一些’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們高智商,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

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男主成奇勳的發小曹尚佑,一位曾經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入韓國首爾大學經濟系的學霸。成奇勳對其唯一的身份認同就是基于二人發小之間的兄弟情,以及高學曆所帶來的光環。可現實往往就是這樣,你越相信的一個身份,反而傷害你最深。

現實中的曹尚佑們很清楚自己的光環,同時又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光環,他們就是那些需要警惕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作為高知,“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總是最先嗅到危機,并最快做出應對。

從生存技能上講,他們是大家需要依靠的對象;同時,從生存概率來講,他們又是大家最容易忽視警惕的對象。

曹尚佑第一次也是最快預感到的危機,來自于玩家之間為争搶食物引發的鬥毆緻死事件,也是這一事故,導緻所有人發現了整個遊戲的漏洞:即士兵不會懲罰玩家之間的暴力。這無疑告訴人們,在這裡,暴力是合法的,玩家之間其實并不受法律的桎梏,于是人們開始了熄燈後的互相殘殺。曹尚佑在預感到這一危機來臨之前,才開始決定和發小成奇勳結盟。結盟于成奇勳而言,即是命運共同體;于曹尚佑而言,則僅僅是一條暫時的利益紐帶。

無論在遊戲還是現實中,夥伴都僅僅是他們抱團取暖的跳闆而已。

“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總是僞善的。

他們擅長運用“精緻”的外衣僞裝自己,使其呈現出來的外在一切都顯得過分的冠冕堂皇。活用閱曆所得的娴熟手段,故作團隊榮譽、集體利益之态,實則行駛自私自利之便。其裹挾的私心在短期内不易被察覺。

這也使得他們在殺伐果斷的職場泥淖中,被馴化得遊刃有餘, 既能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同時又能騙取自上而下的默許,可謂是職場中高情商的表演者。

曹尚佑的第一次倒戈,發生在五個人抱團後遇到的下一個遊戲——椪糖。

他在猜出遊戲内容的時候,并沒有和自己的同伴通氣,反而勸大家“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于是他把最簡單并最容易通關的三角形選走了,并在第一時間阻止同伴們跟他選一樣的。以分化風險的借口行“偷換概念”之實,目的是利用遊戲規則來淘汰對手,哪怕這些對手是自己剛剛拉攏的抱團夥伴。

“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總是主動屏蔽共情能力。

共情,是能夠深刻體會到他人在特定時刻所産生的感覺,也是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的能力。在五人隊伍中,曹尚佑和成奇勳形成兩個鮮明的對立面,前者心狠手辣,後者善良純粹。

成奇勳可以在左右生死的選擇上向弱者傾斜,幾度不曾抛棄隊友;至始至終不信任任何人的姜曉,面對放棄輸赢保全她的對手,甯願對方和她來一場公平的較量;單純正直的阿裡,可以在食物分配降維縮減之下,仍然毫無保留的分享給隊友。

但這些小溫暖裡,從來沒有出現過曹尚佑的影子。甚至,在臨近遊戲結束的最後幾局,他開始變得喪心病狂:把猶豫不決的玩家推下高空玻璃橋,向昔日隊友下緻命黑手;對發小痛下殺手。

這場遊戲看似民主,因為它規定,隻要超過一半的人數支持終止遊戲,那麼遊戲到此為止,所有人将退出,同時默認放棄所有獎金。表面上看,似乎每個人都有退路,但這種退路的代價是一無所獲。這就必然導緻一個結果:随着遊戲闖關數越多,人們願意放棄的沉沒成本就越大。

事實上,從始至終遊戲被投票終止隻出現過一次,也是最初那唯一一次。越往後,人們越不甘心空手而歸。“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比旁人更早看出這個規律,所以,才會在最後PK人數僅存三人時,先下手為強除去一個,來達到人數的絕對平均,扼殺對手投票終止遊戲的機會。

影片有意讓現實中最具代表性的玩家角逐到最後:成奇勳、曹尚佑、姜曉。這三人剛好對應職場中最具代表性的三類人:心善、心狠、心冷。心冷的姜曉不信任任何人,靠高超的竊術藏下匕首傍身。她曾看到夜晚的殘殺,有人将刀尖對準自己的隊友。在職場中,這一類人既不攀附跪舔上級,也不坑害奚落同事,并有一技之長,屬于很容易被“圈子文化”拉攏的另一半。但她與周圍人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又使她沒有淪為被當槍使的對象,很好地保護了自己。

心狠的曹尚佑高級地踐行着利己主義,靠閱曆表面上出謀劃策,實則步步機關算盡,用謊言騙取隊友的戰果,用推算占盡信息差的便宜。在職場中,這一類人往往是最靠近權力或走上中層的高管,所有人皆為他的墊腳石。當有人像遊戲中的玻璃工那樣舉棋不定,成為他前進的絆腳石時,他會毫不猶豫的毀滅。

心善的成奇勳一路靠運氣苟到最後,他這一路曆經坎坷,有過背水一戰,有過垂死掙紮,遭遇過背叛,耍過小心機,為受傷的玩家奮力呼救,面對不公勇敢呐喊。在職場中,這一類人少之又少,幾乎是烏托邦式的理想同伴。他伸張正義,傳播友愛,在弱肉強食的殘酷博弈中摸爬滾打,卻總能險勝。

三人最終的結局似乎也是一種超越現實的理想寄托。因為現實中我們總是看到:心冷的不堪被排擠與孤立最後淪為“幫兇”,心善的總是受盡壓迫與折磨最後成為“背鍋俠”,而心狠的那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卻總是成為最後的人生赢家。

著名女作家蕭紅有一句話很勵志:人生激越之處,在于永不停息地向前,背負悲涼,仍有勇氣迎接朝陽。希望這句話能給那些堅守正義、堅定信念的人,帶去猶如利刃般的勇氣,亦能一如既往地帶着善意去看待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