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我以為這是一部标準式的西部片,看完發現雖然有很多西部片要素,但那隻是故事的表象,把牛仔啊、火車啊、槍戰啊換成其他類似功能的東西并不會觸動影片内核。它可以看作一個從任何時代都能提煉出的黑色寓言故事,關于财富如何揭露人性,關于團隊努力的成果如何因為個人堕落而分崩離析=͟͟͞͞(꒪ᗜ꒪ ‧̣̥̇)

電影裡三個主角,他們之間與其說明争暗鬥互相猜忌,不如說更偏向簡單的二元對立關系。第一幕還看不太出來,随着故事進入第二幕他們一起合作淘金,我們能看到完整的人物輪廓,會發現搭檔和老人無疑都是傳統語境中的好人,是一以貫之的正面形象。鮑嘉飾演的多普西則是反派,他先單方面地懷疑猜忌兩個同伴,妄圖跟他們對峙,在面對黃金的誘惑時選擇了背叛。鮑嘉也有着三人中最充足的劇情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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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檔科廷為人正直勇敢,堅守原則,第二幕前段坑道意外坍塌,他雖然猶豫過片刻,但還是抛開雜念進去救了鮑嘉。在第三幕鮑嘉煽動他一起分走老人的金子跑路,搭檔卻說“隻要我還能動,你就别想拿走他的金子”、“如果你不在,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并且隻靠手槍盯防鮑嘉,沒有想傷害他,反而繼續嘗試說服鮑嘉。第四個人出現時,搭檔雖然同意殺了他,但既沒有真正動手,最後還帶着強烈的情感讀了他的信。老人霍華德善良幽默,信任同伴,熟悉如何勘測、開發金礦,槍法精湛,還幫助印第安人治病。在發現千金散盡、所有努力付諸東流之後第一個放聲大笑,看開了整件事。故事中他們都成功抵擋了黃金的誘惑,并收獲了一個“沒有預想的那麼壞”(原台詞)、帶有釋然感的陽光的結局。Tim Holt和老休斯頓的表演雖然也很精彩、讓人信服,但到底劇本對這兩個角色的處理過于臉譜化、平闆化,沒有各自的人物弧線,像從通俗冒險片裡走出來的同一類模範好人,尤其是搭檔,在第三幕那極端壓力下所呈現的人物本質,高尚到失真,所以他們和鮑嘉相比缺少了可挖掘的深度和内在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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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沒能經受住金子的考驗,陷入瘋狂的角色隻有鮑嘉,他也是影片裡唯一一個具有複雜性、立體性的角色,他自負,暴躁,無恥,占有欲強。第一幕開場三番五次找富有的美國人讨錢,厚着臉皮糊弄,很明顯就不是正面的形象。鮑嘉的表演非常尖銳有力,他通過台詞,表情和肢體語言成功外化了人性醜惡的一面。首先他常常縮着脖子保持一種向前屈的體态,顯露出角色的進攻性,而且鮑嘉原本就矮,如此姿勢便更不可能在鏡頭中高大起來,這種不高大始終伴随着角色,在視覺上形成了一種對角色性格的注釋,提醒着觀衆他不正直,他會做出危險的行為。表現角色如何逐漸變得瘋狂的這個過程,鮑嘉利用了兩個細節,一個是背着同伴自言自語,他的疑慮、他的想法都一臉空洞、無意識地說了出來,另一個在于會突然大笑,同時眼神是非常貪婪、非常殘忍的,尤其第三幕兩人爆發對峙的場景中,這可怕的笑容就像面具一樣釘在了角色臉上。鮑嘉精湛的演技配合細節塑造讓這個内心變質、瘋狂的過程顯得格外真實,真實到觀衆透過銀幕都能感受到一絲寒意。(◦`~´◦) 所以總體上我認為這是關于一個因為貪婪而堕落的人能造成多大破壞,會怎樣背叛、攻擊同伴的警示性的寓言故事,就像是以荒野獵人中湯姆哈迪的角色作為核心人物來展開叙述那樣。

影片高潮是鮑嘉槍擊并以為殺死了搭檔,然後他回到露宿處躺倒,說了一段關于良心的獨白,這段獨白是對鮑嘉角色心理的直接定位和闡釋。鏡頭慢慢拉近,前景的篝火清晰聚焦,越燒越旺,向上張揚,直至蓋住整個畫面,形成一種象征着欲望的火焰将鮑嘉完全吞沒的視覺表述。在這個角色的尾聲中,他帶着驢和金子獨自穿行在荒漠裡,疲憊又饑渴。終于眼前出現了水潭,鮑嘉露出快要流淚的表情,幾乎要向前栽倒一樣沖下陡坡,推開身邊的驢,像動物似的一頭撲進水源,此刻角色野性的一面和有弱點的一面都暴露了出來。很殘酷同時富有黑色幽默意味的是,鮑嘉想不到自己的生命很快就會走到盡頭,就在這片水潭邊,而且有趣地呼應了第二幕某次争吵中老人的台詞,“你以為強盜會為了一雙靴子殺了你嗎?”,真是一語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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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大量使用了一個配樂上的技巧,通過一段核心旋律及其變奏在各個場景反複出現來強調角色情緒,發現黃金時是歡快的,鮑嘉咄咄逼人之時是緊張的,跟強盜展開槍戰時是高昂的,而結尾搭檔和老人看着漫天黃沙一起談論将來時,則是輕松悠揚的。導演約翰.休斯頓娴熟地運用配樂作為一個顯性元素跟叙事同時進行,相輔相成,當然這種技巧在同時期好萊塢已經很常見了。

再提一點,僅有的幾場動作戲那粗糙甚至可笑的調度是影片的一大遺憾,拿第一幕在酒吧兩人合力打黑心包工頭那場為例,習慣了現代動作片的觀衆很容易就會發現他們沒有一拳真正打到了人身上,全程都在對着空氣揮拳,隔着老遠人就倒了的那種,很尴尬。如果說這是因為新時代的眼光太過挑剔,那第二幕開始火車上的槍戰和中段四人對強盜的槍戰戲,就是真的平平無味甚至很難看了,跟其他經典西部片不在同一個水平上。另外中途加入的想分黃金的第四人這個角色,原本有不小的戲劇空間,他可以改變主角三人微妙平衡的局面,推動情節複雜化,結果下個場景他就在槍戰中不聲不響就死了,安排得沒頭沒尾,乃至對主要人物關系沒有産生任何實質性影響,必須說這個角色的設置和退場實在很草率。接着強盜又被騎兵趕走,危機煙消雲散。縱觀下來第二幕的主要沖突目的不過是讓原本就沒鬧僵的主角三人暫時團結,而且都是通過意外的外力來解決沖突,實則是一種片段式、走過場式的刺激觀衆的方法,我并不欣賞這樣的處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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