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祥子,一個20年代舊社會拉人力車的,有輛自己的車是他的執念,卻三起三落,求而不得,至于祥子和駱駝有什麼關系,老舍先生并未多說......
有關他的故事,有些人耳熟能詳,有些人隻隐隐約約記得中學時那篇題為《在烈日和暴風雨下》的課文。
老舍先生1937年用文字寫下了這個故事,1982年,導演淩子風将它改編為同名電影搬上銀幕,先生和小說都極有名氣,被奉為經典,在此也就不再贅述。
今天,隻說說電影。
電影很成功,一舉奪得1983年的金雞獎和百花獎最佳故事片,出演虎妞這一角色的女演員斯琴高娃也一次拿下了這兩個大獎的最佳女主角,成功跻身一線實力派女演員,并在之後為觀衆塑造了更多經典鮮活的影視劇角色。

「丢車撿駱駝」
電影一開始,祥子就失去了自己的第一輛人力車。
18歲的祥子失去了父母和農村的幾畝薄田,來到北平城裡讨生活,在幾乎做遍了出苦力掙飯吃的活計之後,祥子認準了拉人力車這一行,他年輕,壯實,他相信自己準行。
為了這輛車,整整三年時間,他不論刮風下雨,玩了命的拉車,玩了命的省銅闆,把肚子裡的窩窩頭變成了褂子裡滴出的汗,終于湊足了100塊大洋,實現了自己的買車夢。
可不料拉活兒到了北平城外,被軍閥混戰下的殘兵敗部抓了壯丁,被迫跟着東奔西躲,終于瞅機會逃了出來,車沒了,隻撿回一條命和三匹駱駝。

兵荒馬亂物價賤,三匹駱駝隻賣了35塊大洋,攥着僅有的資産,祥子沒别的地兒去,也沒想去别的地兒,他還想拉車,還想拉上自己的車。
于是隻能回到原先租車的人和車場從頭再來,車場老闆劉四爺是個土混混出身,愛财好面兒,因祥子人老實,手腳又勤快,所以對他比别的車夫多出點兒客氣。

劉四的女兒虎妞,按現在話說是個标準的女漢子,性格大膽潑辣,辦事利索而有主見,劉四爺主外她主内,将擁有幾十輛人力車的車廠管理的井井有條,但也是因為這樣的性格和略顯粗犷的外貌,在當時社會對女人強加的審美觀念下,成了沒人敢娶的老姑娘。

她幾乎毫不避諱的表達着對祥子的喜愛,這種種與舊社會女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性格和行為,加上斯琴高娃出彩的演技,讓虎妞這個角色完全活了過來。
說回拉車,21歲的祥子沒因為這次挫折灰心,沒了,那就再來一輛,于是重新開始打怪升級。

累倒是不怕,但拉散座太不穩定,心裡總飄着,于是拉包月,吃住在一個主顧家兒,可沒這麼便宜的事兒,鬥心眼祥子根本沒勝算,年輕氣盛的祥子被當成了生産大隊的驢使喚。

「失意丢處男」
祥子受不了不把自己當人看,索性辭工不幹了,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失意憋氣卻隻能再回車廠的祥子,被“吃犒勞”的虎妞逮了個正着,一番勸酒撩妹兒的套路之後,順順當當的把祥子給吃了。

開整

拿下

第二天
祥子第二天悔恨交加,越想越覺得自己吃了虧上了當,可事兒沒算壞到家,街上等活兒的祥子遇見了老主顧曹先生,一個把祥子當人對待的小知識分子,連妻小和家裡的老媽子都透出幾分可愛和善良,祥子又拉上了包月,還能躲開虎妞,一舉兩得。

生活又給了祥子希望,穩定的包月,相處和諧的雇主,祥子的第二輛車好像越來越近了,曹家老媽子出主意讓祥子股份制“衆籌”買車,好過他這樣一點點的苦攢,祥子心裡卻并不認同,“好漢不求人,有能耐自個買,祥子堅持着他的理念”。

「虎妞的套路,祥子的脾氣」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怕什麼來什麼,虎妞帶着她的小算盤和肚子裡假孩子,終于堵上門來了。

她想好了新的“套路”,等着祥子自投羅網。
“我有了”,當頭先一悶棍,打的祥子暈頭轉向,天塌地陷的沒了主意。
“你沒主意是不是?我有......"
虎妞制定了一套詳細的作戰方案,一方面,老爺子臘月二十七過壽,讓祥子去祝壽,趁着高興勁兒瞅機會讓祥子認劉四當幹爹。
另一方面,用自己未婚先孕以及對孩兒他爸身份的守口如瓶,把老爺子逼急了,然後再騙他孩子是喬二(剛去世的一個背鍋俠)的,來個死無對證,最後擠兌着讓劉四把虎妞嫁給祥子。
祥子早已經被侃暈了,虎妞又祭出百試不爽的打一棒子塞個棗兒的套路,把祥子放在老爺子那兒的30塊現大洋塞回他手裡,囑咐他臘月二十七記得去賀壽。
不得不說,虎妞确實有些想法和手段,但唯獨低估了她自己的爹。
劉四是誰,根據老舍先生原文,他在年輕的時候當過庫兵,開過賭場,買賣過人口,放過閻王債;前清時候打過群架,搶過良家婦女,跪過鐵索;民國以後,開了一個車廠子——人和車廠。
這樣一個久經社會曆練的角色當然不會被虎妞那點兒小伎倆唬住,更進一步說,虎妞還沒對祥子下手的時候,他早看出了些不對味兒,但一時也不便橫加阻攔,所以他以不變應萬變。
現在說回祥子,剛好他也就才回過味兒來.....

老實人的火氣來的慢,所以他隻能跟自己幹仗,喝酒!
他是老實,但不傻,這一切讓他覺得憋氣又洩氣,在比買車更遠的地方兒,他還沒來的及想,好像就丢了件似乎挺也重要的東西。
一碗酒下肚。
“二十七,二八我也不去!我X他姥姥!”

不管發生了什麼,車還得繼續拉,在車夫們常去的小茶館裡,看着同行們各有各的苦水,祥子不會說,他隻聽着,琢磨着自己這份事業,可當看到年邁的車夫,一輩子到頭,還是出苦力拉車,歲月吸走了他的精氣神兒,不定哪天就一頭栽倒就再也不起。
祥子隐隐的,對拉車這行,産生出一些遠慮和擔憂。

「第二輛愛車的消亡」
他的心思全在拉車,買車這一條道兒上,外面的世界他不關心,也操心不過來,可生逢亂世,又哪有那麼容易獨善其身。
20世紀20年代,軍閥混戰,祥子的雇主曹先生,信奉社會主義,當局說他教書時的思想過激而被認為是革命黨,導緻被所謂的“孫偵探”盯上并跟蹤。

電影并未過多交代這個孫偵探的背景,原著中這個孫偵探正是當初把祥子抓了壯丁的那夥兒殘兵的頭目排長,冤家路窄,他弄丢了祥子的第一輛車,當祥子仿佛看到自己第二輛車的時候,又落到了他的手裡。
倒黴祥子的積蓄被搜刮一淨,包括那三匹駱駝換來的30塊大洋,他又變成了一無所有的人。

「虎妞的勝利與失敗」
生活把祥子逼到牆角一頓蹂躏加打臉,有脾氣?治你!
祥子灰頭土臉的滾回了起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祥子的心氣兒矮下去了不少,愛怎麼着怎麼着吧,臘月二十七,劉四爺爺過壽,還是得去。

祥子覺得自己委屈,可在别的同行看來,那可是好事兒都讓他占了,幾杯酒下肚,嘴上也就不幹不淨的擠兌起來。
劉四爺呢,花錢過壽本是件喜事,可畢竟歲數大了,到了下半天兒有點盯不住,氣兒也就不順當起來,跟賬房一對,來捧場的這些大都帶着不吃虧的心來的,話多,份子少。再加上聽到車夫們拿自己的女兒虎妞調侃祥子,簡直看誰都不順眼起來,嘴裡也就不幹不淨的罵上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虎妞也是一個德行,幫着老爺子操辦累夠嗆,她還想找個人出出氣呢,于是父女倆就頂上了,話說的愈發的難聽,虎妞的小心思和計劃被劉四一語點破,順帶把話說絕了門堵死,想嫁給祥子,沒門!
徹底鬧掰了。

虎妞索性豁出去了,她三十七歲了,有權力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她有些資産,這給她添了自信和底氣,她要風風光光的把自己嫁出去,給所有擠兌她是老姑娘的人看看!

結婚當晚,她用戲谑的口氣說出了自己用假孩子騙祥子的事,并承諾趕明兒給他生個真的大胖小子。
她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可祥子的心緒翻湧,無人問津。
虎妞過起了她夢寐以求的小日子,雖然婚房租在一個小破四合院裡,鄰居也都是下苦力掙飯吃的人,可她又她的主意,不着急。
有的可憐人,的确有可恨之處。
四合院裡的二強子就是這麼一個主,一個十足的酒鬼,酗酒讓他做了一個又一個錯誤的決定,放棄了自己,但苦了家人妻小,他把自己女兒賣了買了車,酒後打死了自己的妻子,賣了車辦完喪事,又開始酗酒混日子,家裡剩下的兩個年幼小子,是死是活不怎麼關心。

女兒小福子被賣給了軍官,部隊走了,女兒又被扔了回來,醉鬼老爹指望不上,為了能讓一家人活着,小福子不得不出賣肉體做暗娼養活兩個弟弟,還要時不時的應付伸手要酒錢的醉爸爸。

虎妞和這些人不一樣,她的心氣兒也不允許她把自己和這些人歸攏到一堆兒去。
新婚的她有錢有時間,終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哪有不渡個蜜月的道理,于是拉着祥子遊手好閑的逛大街,趕大集,享受生活。
可祥子卻閑的發慌,他不習慣這種沒有目标的生活,他還想拉車,大老爺們天天背着手亂轉算怎麼回事,他還想做個有奔頭的人。
虎妞當然不同意,她喜歡祥子不假,但并沒準備當一輩子車夫的老婆,她又琢磨起和老爺子重歸于好的主意來,可祥子并沒準備再去低頭讨便宜。
虎妞并不想和錢過不去,可當她準備回車廠給自己爹服個軟的時候,才發現劉四已經将車廠出手轉讓,自己套現拿着錢逍遙去了。
虎妞和老爺子這局棋,她完敗。她沒料到老爺子這麼狠心,自己幫助他苦心經營車廠多年,才能有今天幾十輛車的光景,到頭來功勞苦勞全落空。
她哭了幾聲,之後擦幹眼淚,拿錢讓祥子買輛新車,日子總得往下過,萬幸手裡還有些錢。

“我拉車,養活得了你!”祥子說道。
祥子如願了,他又有了自己的車,現在還有了一個家,他并不為虎妞的事兒喪氣,他年輕力壯,好好幹,能行。

話分兩頭,新婚的喜悅過後,虎妞的生活慢慢向無聊的方向發展,四合院裡的那些女人,虎妞不屑于和她們湊一起倒閑話,可二強子的女兒小福子長的不讓人讨厭,更何況做過軍官的太太,這在虎妞眼裡,是個新鮮有趣的八卦,于是慢慢搭話,女人間的友誼建立的很快,倆人漸漸熟絡起來。
這次虎妞真懷了祥子的孩子,小福子答應到時候會幫忙照顧着洗洗涮涮的活兒。

可小福子自己為了兩個年幼的弟弟不至于流浪餓死,自己還得繼續做暗娼,同為底層的祥子知道也理解她的苦處,并沒有因為這些而看低小福子,她的心不髒。

人都有頭疼腦熱的時候,中學課文《在烈日和暴風雨下》描寫的就是祥子在盛夏時節,大熱天拉車最後被雨淋的一天。
祥子病了,虎妞因為祥子是拉小福子回來後病的而生了醋意,把小福子當成了情敵。
于是小福子原來的好意和幫忙,現在都成了詭計,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小福子不傻,别人明裡暗裡戳她脊梁骨說她的那些話她知道,可生活不允許她有空隙抗争這個,她們一家掙紮在一頓和下一頓飯之間,可虎妞對她的誤解越來越深,話也越說越難聽。
小福子為了兩個弟弟的活命,隻能下跪求一條生路。
虎妞的心也是肉長的,說了幾句軟話,拿一小袋糧食賠了個不是,倆人算是重歸于好。

「人生的巅峰和拐點」
虎妞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祥子要當爹了。
現在想想,這也許是祥子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小段時光,有房住,有車拉,回家有老婆和熱飯,馬上還要有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好像奔着越來越好的方向去了.....

肚子裡的孩子是新的希望,但虎妞過慣了優渥的生活,懷孕期間養尊處優,零嘴兒從沒斷過,加上缺少活動,最終這個孩子成了虎妞的催命閻王,難産生不出來,請來的神婆裝神弄鬼毫無幫助不說,也耽誤了工夫,直到實在不行了才想起來去請醫生。
可醫生來家裡要30塊錢。買車,祥子生病,加上懷孕期間的吃喝用度,這個家裡早就埋下了經濟危機的種子,現在遇上急用錢的關頭,祥子最終還是沒請來醫生。
虎妞一屍兩命。

虎妞八擡大轎把自己嫁進了這個屋子,最後又被用棺材擡了出去,祥子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這一跟頭栽的太狠了,踉踉跄跄爬起來後,祥子開始變得有些麻木了。
為了發送妻子虎妞,祥子欠了不少債,車賣了還債,日子開始不斷的往下走。
小福子眼睜睜的看着這樣一個叫自己生出羨慕的家庭,瞬間土崩瓦解,祥子這樣一個好人大哥一步步的往下堕落,他心疼他,也喜歡他。
在祥子準備離開四合院這個傷心地的時候,小福子問了句你要走?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
“人間的真話本來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片話”
祥子知道小福子的心思,他也喜歡小福子,喜歡她的善良和勤勞,可祥子現在沒什麼心氣兒了,他“機智”的想到了小福子那兩個張嘴吃飯的弟弟,還有那個像無底洞一樣的醉鬼爸爸。
“愛與不愛,窮人的在金錢上決定,“情種”隻生在富貴之家。”
祥子猶豫了下說道:“你等着,等我混好了,我來,我一準來。”

「再遇劉四爺」
又回到了租車拉散座的生活。
祥子又想起茶館裡那個勞累過度栽倒的老同行,如果最終的結果就是一頭死在路上,那還積極個什麼勁呢,小心個什麼勁呢,及時行樂不好麼?
祥子學會了抽煙,學會了瞪眼,學會了怎麼讓自己更舒服的活着,坐車的劉四爺認出了祥子,被他一把拉下車。
“我閨女呢?”
“死了!”
“埋在哪了?你給我埋在哪了!”
”你問不着!”祥子揚長而去,痛快!
風燭殘年的劉四爺,呆呆的站在路口,原本的他是擁有一切的,悠哉自在的,現在是怎麼了呢,何以至此呢?

暮年劉四爺
「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不愁吃穿玩樂的虎妞,死在了30塊現大洋的檻兒上。
而窮人的命,更下賤,小福子做暗娼還不夠,得徹底把自己賣了,弟弟們才能活,她最終淪落到了賣肉行業的最底層,進了白房子(供底層男性消費的窯子)。
那種日子裡,生與死的界限,已不甚分明,她終于忍受不住了,活着太苦了。
一天晚上,她偷去了一個喝醉了的客人的衣服,趁人不注意逃出去,在樹林裡上吊死了。
祥子的承諾沒有救得了她,誰又能救得了誰呢,她早就絕望了。

「“進化”完成」
祥子不奔了,也不怎麼生氣了,随便吧。
他琢磨不明白,也不想琢磨了。
他開始行屍走肉一般的苟活于世,沒什麼人樣了。
某天,街上溜達的祥子彎腰去撿路中間的一截煙把兒抽,被身後跑來的年輕人力車夫推了一個趔趄,他們精氣神兒十足的從祥子身邊飛快的跑過,祥子爬起來擡頭看看,漠然的走開。

變身成功
電影的最後,祥子衣衫褴褛的走進了一片巨大的黑影兒當中,身後的窮苦人站在光與暗的邊緣。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