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日頹,明天又在睡夢中緩緩升起。5月的拉薩,太陽逐漸毒辣,刺穿性的光線斜跨下來,經過地面的反彈,耀眼的就是一根明晃晃的針,讓人不得不得承認,刺痛也許就在一瞬間。
在這瞬間無聊的空擋中間,想起了一段愛情,想起年輕的黎小軍乘坐火車南下,在廣東遇到了李翹。多年前看過的《甜蜜蜜》,那種絲絲入扣的感傷如今已經遠去,就像幾年前剛到拉薩時,喜歡混進西藏大學的校園,坐在樹蔭下,看來來往往的女生,期待着突然而至的愛情,讓這個美妙的夏天不在單調和孤單。
如今,已然快三十而立,至于具體要立什麼,古人沒說,我也迷茫,我以為在這事上連上帝也迷茫。内心那些波瀾早已不驚不歎,擺放在應該具有的位置。而在這樣的時刻,我這一時半會的情緒起因,來自陳可辛《甜蜜蜜》一小時15分鐘左右的那段戲。
黎小軍和李翹坐在車裡,看到了鄧麗君。車停了,小軍跑去簽名,李翹在車裡,那一幅幅輾轉反側,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不僅僅是影後級别的演技,也是一段心曲,逐漸在臉上蔓延。看到小軍歸來,兩人相視半天,大家都明白他們之間那是愛情,隻是當時已惘然。兜轉半生,小軍和李翹,他們在香港,在國外,是什麼将他們連在一起,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彼此并不知曉,隻等一個偶然出現。而這個偶然由過去牽連,由記憶保管,直到重逢。
李翹的扮演者張曼玉在她最好的年華,拍了《甜蜜蜜》這麼優秀的電影。如何讓一個眼神,證明這就是感情債中的癡男怨女該有的樣子,無非就是過得很不好的模樣,隻因從前那些艱苦,都是那麼美好,至少在一起同甘共苦過。如落日餘晖,那些留在大地上的溫度,依然冒着熱氣,蒸騰而上,在夜的黑暗中慢慢冰涼,就像記憶猶新變成忘記中不想再記得。
當小軍站在櫥窗前,看電視裡鄧麗君的消息。鄧麗君那個讓他們無比懷念的時代,他和李翹在雨中奔跑,一起賣鄧麗君的唱片,結果無人問津,鄧麗君的時代無意間竟然連接起了這對男女,此刻以至于直到以後永久,鄧麗君變成了一個符号,多年後,小軍站在櫥窗前,看着鄧麗君的消息。李翹呢,原來就在一個轉身,多麼讓人感動的結尾。壓制不住的想讓眼淚再次沒有敵人,一路順風,直到落入塵土,驚不起半點漣漪。
假如有愛,就會有無數個愛與被愛的細節,假如無愛,便會有無數個自憐和驕傲。《一代宗師》裡宮二姑娘給葉問還紐扣,宮二姑娘對葉問說,想不到你把我當戲看。眼淚便流下來了,此時的葉問并不能給宮二一個滿意的回答,徹底的絕望化作眼淚。人生情事無非愛與被愛,不過有時愛隻關乎被愛的那個人,和愛的本身,自己就是那個本身,站立着,等待着。愛有時候就是一個姿态。
我們無法知曉,小軍和李翹最後是否在一起,這已經在我們心底留下了答案,他們會在一起,他們會一起回國。他們的感情都在壓抑中,在這個時代的變化中,孤單本是常态,他們的錯過,好像時機總是不對,其實過多的試探和不得已,時代使然,也是個人的迷失,不知明天到底該誰擁有。
小軍騎着自行車穿梭在曼哈頓的街頭,李翹獨自走在人群中,小軍宛如以前那樣,笑起來依然愛你,李翹有些憤然,隻等有人攔住她,相逢一笑,勝似人間無數。風雲飄飄,一個段時光的截流,總是記憶作怪,願長夜日頹,明日照常有人相逢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