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能夠理解片中父親的選擇。先來說說《凍結的希望》到底講了怎樣的一個故事。

一位泰國科學家薩哈.托恩和他的家人決定冷凍性命垂危的年幼愛女愛因茲,她的遺體被保存在美國亞利桑那州的一個實驗室中,他們希望未來的科技可将她複活。但就目前科技而言,沒有實驗能證明,人體在冷凍一段長時間後,細胞仍可以保存完好并複活。

看的時候像個平淡的旁觀者,回味時卻覺得震撼,甚至是沉重。

影片中所展現的視野十分宏大。有人說隻有片中的高知精英男才能自戀地想到,以及有機會進行這項嘗試,但這部片子絕不是給小部分人拍的,每個人都是它的受衆。親人的離世,不論是意外還是早有準備,都可能會産生遺憾,懊悔甚至絕望。是接受現實,還是讓生命重生,擅長接受“塵歸塵,土歸土”的中國人同樣會思考這個問題。值得一提的是,國内現在已經有了唯一一所冷凍研究機構——山東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據了解已完成十例人體低溫保存,展文蓮和劉愛慧就是其中公開的兩例,知乎裡人體冷凍話題中有答主介紹過,這裡就不展開了。

說回影片,故事發生在離我們不遠的泰國,這位父親既是崇尚理性的科學家,又是忠實虔誠的佛教徒。他一邊在佛堂誦經拜佛,一邊在實驗室做醫療研究。佛教講輪回,講靈肉分離的生命哲學,因此教徒更容易在此信仰體系内接受世俗的無常,另一方面,科學家,尤其是每天和肉身打交道的醫學博士,更擅長發揮人類的主觀能動性。宗教和科技有矛盾,但我認為在這部片子裡,他們不是完全的對抗關系,這兩者都是家裡人表達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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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做出冷凍女兒這個決策,表面原因是他通過自己對科技的了解,設想出女兒在未來科技下死而複生的可能性。

但歸根結底,是出自愛。

我們為什麼不能理解愛呢?

美國科學家Robert說,要将他女兒的大腦神經元重新連接,解毒,注水(冷凍後是脫水狀态),并且恢複生前的記憶,可以說是不可能。

希望渺茫,但愛是關鍵。這部紀錄片的标題是hope frozen,一語雙關,冷凍的既是身體,又是希望,面對社會中巨大的質疑,愛在希望就在。

片中的哥哥一直是家中獨子,他一直想要個妹妹,和父母一樣經曆了失去親人的痛苦。他似乎繼承了父親的衣缽,為複活妹妹奔走着。

片中有特别讓我感動的一段對話。

哥哥在和Robert聊過後,告訴父親:“就像一所建築被拆除一樣,想要保存記憶會極為困難。獲得重生并恢複記憶的幾率隻有0.1%,我感到有些失落。”

父親說:“一定會有一種重新連接的方法,我們要耐心等待更好的技術出現。不僅是冷凍的技術,還會有更大的進步。”

哥哥略有遲疑:“在我們有生之年,可能是實現不了……”

父親毫不猶豫地回答:“别太執着于這些了。”

“如果你相信,人類未來有一天能到宇宙旅行,這還是個問題嗎?沒關系,我們可以再等一千年,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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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段對話裡,父親的回答實質已經抛開了今生和來生。有人評價父親偏執自私,我非常不認同。這不是狹隘的愛,這不是父親想見到女兒的私心作祟,而是他希望女兒能有機會身體力行,好好感受這世界。如果可以實現,就是要等一千年又怎樣呢?

這世界太美了,曆史人文風俗文化,自然山川丘陵微風,我逢人都說我希望活到100歲,希望有足夠的時間體驗世界。愛因茲非常可愛,她總是睜大雙眼好奇地看着這世界,像是上天開了一個玩笑,她罹患的是最緻命的腦癌,還沒來得及體驗人生就離開了。普通觀者都覺得惋惜,更别說向她傾注全部愛的家人。

哥哥說,父親确實有點像一個科學狂人,但是世界上的很多新事物,恰恰是由這些狂人發明的,因為他們足夠“瘋狂”,從而産出新東西。家人對愛因茲的愛穿越了時空,我在這位父親身上看到拓荒者的勇氣與信念。

我特别喜歡這一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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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哥哥坐在家中陽台,外面是現代和古樸完美融合的曼谷城,伴随着微風,父親溫柔地給兒子理發,微風清佛,愛因茲在他們的話語裡,也在他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