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作為賈府的精神領袖,不但年紀長資曆老,為人處世極具智慧,說話爽利辦事體面,是個有福氣的老祖宗。賈府上上下下,妯娌關系中分嫡庶,婆媳關系中媳婦有正室繼室,有填房有小妾,兒女中有親生的還有名分上的,奴才既分男女老少,又分權勢高低,她四兩撥千斤,将賈府衆人調教得服服帖帖,個個敬重她,果然脂粉堆裡的英雄,比鳳姐還來得呢。

賈母控得住大局面,顧得了小細節,是賈府的福氣之源。便是賢德妃賈元春,也是她一手栽培的,能擔負起整個家族的榮辱興衰。而睿智如她,賈珍和秦可卿爬灰的事,她知情嗎?最初是不知道的,賈府上下隻怕瞞着她一個。賈母還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的人,生的袅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集钗黛的風貌于一體,對她評價相當高。

年初賈母在甯國府賞了一次梅花,秦氏已病倒。到交節時,賈母、王夫人、鳳姐日日差人去看生病的秦可卿。賈母還說:“可是呢,好個孩子,要是有些原故,可不叫人疼死。”說着,一陣心酸,叫鳳姐兒再去看看,好些兒告訴來歡喜歡喜,秦可卿素日愛吃的做着送給她吃。這完全是祖母對孫輩的疼惜,若知情,斷不能有此語此行。

...

圖片發自簡書App

連同秦可卿之弟秦鐘,賈母也覺堪陪寶玉讀書,備加照拂。但秦可卿猝死後,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寶玉即時要過去賈母先攔住,未見其悲,可見心底有了數。辦喪事尤氏犯了胃疾,多半是氣病了,所以王熙鳳才能過去主事。賈蓉全程當配角未放悲聲,賈珍反而哭得淚人一般,恨不能代秦氏之死。他恣意奢華大操大辦喪事,用的棺木是王爺的,賈政苦勸不住,賈母必有耳聞。而賈珍素日行止荒淫,一味高樂,難避嫌疑。故此,惜春不願與他們有牽連,賈母更懂其中厲害,隻不能發洩出來。

又有秦可卿的一個貼身丫頭觸柱而死,另一個認了亡人做幹娘,陪靈到廟裡以後死活不肯回去,一定要出家。種種迹象說明秦氏之死大有隐情,細思極恐。賈母從做重孫子媳婦,到自己有重孫子媳婦約五十四年,什麼沒見過,哪裡想不到?

因此,秦氏葬禮她并未放悲聲,亦未如後文賈敬死時,摟了珍、蓉大哭,想必心如明鏡。連賈鍊與鮑二媳婦有染,兒子賈赦強娶鴛鴦,她還發了兩通脾氣呢。何況賈珍爬灰不但有傷風化,更關系賈府的存亡。一旦被人利用,就是個死字,還帶累元春。

所以,年高的賈母雖無力回天,但潔身自好。她連除夕祭宗祠都不肯留下用晚飯,非賈敬過世不去甯國府。尤氏既有操守又能幹,賈母才肯親近她。

再看秦可卿的判詞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甯。靖藏本有脂批:賈珍雖奢淫,豈能逆父哉?特因敬老不管,然後恣意,足為世家之戒。“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果然是甯國府這一宗亂倫罪,是敗家的開端。

擅長風月,縱然頗得人心,亦是罪責難逃。想來賈母也感歎:原來你是這樣的秦可卿,當真是白疼了你一場,原該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