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佐杜的《DUNE》之所以腹死胎中,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嚴格意義上講,佐杜不像一名電影導演,而更像是知識淵博的學者。他很孤獨,很難有人可以跟他産生共鳴。這是藝術家的通病。《鼹鼠》與《聖山》雖然在法國取得巨大成功,并不代表他的魔幻主義可以得到全世界觀衆的認同,恰恰相反,他受到了保守主義的好萊塢的抵制,這也表明,佐杜的象征、魔幻主義更适宜小衆群體的品味,而不被大衆接受。佐杜發家于墨西哥,早先以舞台劇為主,主要接觸貝克特、皮蘭德婁、尤内斯庫這些荒誕主義戲劇家,佐杜的處女座《凡多與莉絲》因為艱澀、隐晦、不知所雲的内容而被墨西哥政府列入禁片。佐杜的思想是宏大而奔放的,他目光長遠,才思敏捷,對于電影的野心遠超時代,《DUNE》的宏願甚至比《星球大戰》還要早上幾年,想象力也比《星球大戰》更豐富,同時,也更難拍攝......當然,一個根本性的錯誤,佐杜對觀衆的期待過高,他誓言要拍一部起步價為10小時,甚至是20小時的電影,這對觀衆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沒有人願意花費一個月的時間來理解佐杜的90分鐘,更不會有人去了解他的10小時,20時小時。
第二,佐杜高估了70年代的電影技術。《DUNE》的分鏡稿給出了一個長鏡頭,佐杜的想法來自于奧遜·威爾斯的《曆劫佳人》,他想用一組長鏡頭穿過銀河系,直到所有的焦點聚焦在沙丘這顆星球上以及被海盜劫虐的香料運輸船員的屍體通過飛船被送往宮廷。詩意的畫面,但是,難以實現。佐杜的團隊或許強大——甚至包括奧遜·威爾斯、達利——他們畫出了精美的飛船和宮殿,解決了演員的服裝問題,但是依舊無法解決電影特效問題。佐杜的分鏡稿裡有非常多的宏大場景,甚至在星球大戰裡也沒有見過。佐杜甚至拒絕了《太空漫遊2001》的好萊塢特效師,而前者即便在庫布裡克的指揮下,也享有極大的自主權。《太空漫遊2001》拍攝于68年,——69年美國登月——它代表的是整個世界的電影特效的高峰。然而,依舊無法滿足佐杜的野心。他就像梵高,尼采、弗洛伊德、斯特林堡這些藝術家,必須要創造出領先于時代的藝術品。但這也正是好萊塢電影巨頭們所恐懼的。太燒錢了。花費那麼大的代價卻拍攝出無人理解的東西,又要從哪裡赢回票房?
商人終歸是商人,沒有利益,不會付出。
1984年,名不見經傳的大衛林奇拍攝了《DUNE》;2003年葛·艾坦尼斯攜手一美拍攝《沙丘之子》,依舊在特效上乏力,而被觀衆不齒。
2009年,卡梅隆的《阿凡達》騰空出世,開創了電影的3D時代。在這之後,呂克·貝松的《星際特工》(開創了每秒燒錢18萬的特效聖迹。)以及斯皮爾伯格的《玩家一号》,再一次推動電影技術的發展。特效不再是困擾導演的問題。
2017年10月6日,北美上映的《銀翼殺手2049》讓維拉紐瓦(維神)走進科幻名人堂。緊随其後,哥倫比亞影片公司又相繼發售了渡邊信一郎的動畫短片《2022年大停電》以及兩部真人短片《2036:複制人時代》、《2048:無路可逃》,讓觀衆們看到了再啟動的《銀翼殺手》拍攝成系列片的野心。但是維神并沒有馬不停蹄的去拍攝續集,而是雄心勃勃的接下了《DUNE》。同時,制片人雷德利老爺子也正沉浸在自己的《異形》世界中,難以抽身,所以《銀翼殺手》續集還需要耐心等待。
話說回來,維神此次啟動《DUNE》,也是下了決心的,以甜茶為首的電影卡斯豪華,再加上《銀翼殺手》珠玉在前,特效自然不牢觀衆費心。或許拍攝《DUNE》的時代,真的已經到來。
在紀錄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中,佐杜談及電影被腰斬的話題,當時他人在巴黎籌備拍攝工作,突然接到通知電話,整個人備受打擊。如今,已經白發蒼蒼的老頑童談及舊事,依舊掩蓋不了自己的失落情緒,久久沉默。
那一瞬間,佐杜身上所凝聚的氣息,正是世世代代不被接受、理解的藝術家,那無可奈何的寂寞與困頓。

一點題外話:正如人們所說的,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雖然最終沒有呈現在大屏幕中,但是全世界的科幻電影裡都有它的影子。《星球大戰》、《終結者》、《異形》、《奪寶奇兵》、《銀翼殺手》、《黑客帝國》......科幻電影就在這不斷的傳承中一次次的革新,随後前進,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