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子彈飛》已經上映十年了,各種隐喻、暗線、内涵……,有的沒的都已經被各路大佬挖掘殆盡,所以這篇文章也不再翻譯他媽的驚喜了,不談什麼隐喻,隻想談談影片的剪輯技巧
一、剪輯形成的韻律與節拍。
剪輯作為一種具體的藝術手段,還是要服務于總體的導演思維,《讓子彈飛》的導演思維應該就是用娛樂化的外衣包裹深刻的思想,造成“讓子彈飛一會兒”的效果,讓人在一片狂歡的氛圍中渾然不覺,事後才慢慢發覺自己中了槍,細細品味這顆“子彈”的深意。這種導演思維在剪輯上的體現就是用快速淩厲的畫面拼接營造狂歡昂揚的動感氛圍,不斷地把觀衆情緒推向高潮,讓觀衆沉浸于視聽狂歡之中而忘記思考。
影片中随處可見這種快速淩厲的剪輯,影片開頭,張麻子開槍打馬的缰繩,短短四秒剪輯了10多個鏡頭,配合槍聲和上膛聲,漸強漸快的節奏,展現了一段相當過瘾的視聽體驗,然後接那句騷到不行但又耐人尋味的台詞“讓子彈飛一會兒!”,
其實在這姜文就已經把整部影片的“基調”挑明了——先用視聽體驗填滿觀衆的主觀感受,強迫觀衆把理性的理解放在後面,造成回味無窮的效果。就像剛上映的諾蘭新作《信條》裡說的,“不要嘗試去理解它,要去感受它”
再如火車落水後張麻子與馬邦德的對話,
“錢呢?”
“買官了”
“買官幹什麼?”
“賺錢”
”“能賺多少?”
“一倍”
“多長時間?”
“一年”
“我他媽要等你一年?”
“半年半年,手氣好,一個月也行”……
這組鏡頭以張麻子和馬邦德的正反打鏡頭為主,附加縣長夫人,其他麻匪的反應鏡頭,以鬧鐘的滴答聲為背景音,加之簡短的台詞對白,兩分鐘的時間剪輯了九十多個鏡頭,幹淨利落地交代的故事的背景,更為重要的是這種快速的鏡頭剪接之中形成了一種像音樂一樣的韻律與節拍,讓整個段落觀感體驗像一首氣勢雄渾的樂曲一般。
而事實上,這段快速的對白中也隐藏着關鍵的信息,馬邦德隐瞞自己的縣長身份體現了他狡猾善變的特點,而張麻子是真的不清楚馬邦德的伎倆,還是看穿了不說破以便之後将計就計,而縣長夫人為何也不拆穿?在男人世界之間夾縫中這個女人将選擇如何生存?這其中三人各自的心思打算在這快速剪輯形成的狂歡喜劇氣氛中被消解掉了,這就是姜文用剪輯的方法來營造一種“讓子彈飛一會兒”的效果,在喜劇的氣氛中隐藏那些驚心動魄的智謀較量,讓觀衆在觀看的當時哈哈大笑,心潮澎湃,在之後卻回味無窮,細細思考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種手法貫穿了《讓子彈飛》的全片,其實說白了這還是黑色幽默的方法,所謂黑色幽默,就是這種把沉重的東西放到喜劇的氛圍中去審視,在喜劇的糖衣外表形式下包裹着苦澀沉重的本質。
最為明顯的當屬片中黃四郎的請的鴻門宴,中國影史上中最為精彩的三人戲之一,這場戲中,采用了少見的運動鏡頭(旋轉)來表現對話,為的是展現一種力量的對抗,這種形式也體現了這場戲的内容并不是輕松搞笑的,而是危機四伏,瞬息萬變的,但是這種殘忍沉重的戲劇内容被導演精心設計的台詞對白和快速淩厲的剪輯所形成的喜劇氣氛所深深掩埋,
“江湖豪情俠膽柔腸之大腿”
“自打我在娘胎裡的時候,算命先生就指着我娘的肚子說,這孩子以後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會裝糊塗!”
“那時他蓦然回首,而我則隐藏在燈影裡”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竟能如此相像?”
“師爺高!縣長硬”“黃老爺又高又硬!”……
這些讓人忍俊不禁的台詞再加上快速的剪輯,讓人深深沉浸在這種喜劇狂歡的氣氛中,其實這場“皆大歡喜”的戲中充滿了血與殘忍,隻不過這些因素都被“黃四郎”用幕布遮去,“老實人”孫守義慘死,黛玉晴雯子險些被黃四郎一刀殺害,而這些血與殘忍被導演巧妙地溶解到那黃四郎與縣長虛假的相視一笑中了,我們看的是笑話,實際上這是血淋淋的分配經濟利益的政治鬥争。
縱觀全片,電影一開始就憑借快速淩厲剪輯手法和簡短滑稽但信息量巨大而表意清晰的台詞對白,進入一種類似商業電影的狂歡快節奏,剪輯在這種節奏的形成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畫面的拼接形成了像音樂一般的韻律與節拍,觀衆仿佛在“觀看”視覺音樂,全身沉浸而渾然不覺,結束後不自覺的低聲吟唱,細細思索,回味無窮。
二、剪輯所創造的畫面表意效果
在《讓子彈飛》中,導演姜文緻力用剪輯營造一種狂歡的氛圍,以此來麻痹觀衆,隐藏自己所要表達的深刻内容,造成“讓子彈飛一會兒”的效果。但是他也不忘在這種狂歡中時不時給觀衆一個cue,讓觀衆稍稍窺到自己的野心,而且他很會把握提示的程度,既不讓觀衆抽離電影狂歡的氣氛,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地雷埋下,用電影裡的話說,就是“裝糊塗的高手”!
這種導演思維在體現在剪輯上就是在畫面的拼接中插入特殊的鏡頭畫面。
最為典型的就是那段至今為人津津樂道的“站着把錢賺了”,仔細觀看這一場戲,會發現在這組正反打鏡頭中插入了三個越軸的兩人鏡頭,而且這三個越軸鏡頭的台詞分别是“寒碜,很他媽寒碜”“這個(槍)能不能掙錢?”“能不能站着把錢掙了?”很顯然,這三句話不僅僅是字面意思那麼簡單,姜文借此隐秘地表達自己的拍這部電影的“野心”,在不失藝術性的同時取得商業上的成功,最終事實也證明他做到了;
又如在張麻子第一次進城的那場戲中,導演很細微地在整體都是快速剪輯的打鼓鏡頭中插入了花姐與張麻子對視的特寫鏡頭,并且配合抒情的音樂,巧妙地埋下了張麻子對花姐的隐秘感情,讓花姐這個看似簡單實則相當重要的角色“露出了些微馬腳”;
再如影片最後一個巧妙的轉場鏡頭,黃四郎扔下禮帽,張麻子看向天空,一隻鷹在天空中飛翔,鏡頭再轉下來就是滿身塵土的張麻子孤獨地走在鐵軌上,這不僅僅是一個巧妙的轉場,導演借此也隐喻了張麻子的孤獨,曾經的兄弟和心愛的女人都離他遠去,隻剩下日落殘陽下的單身獨騎,目之所及盡是滿身的塵土與傷疤,導演的“所指”都巧妙地融入這天衣無縫的剪輯中了。
總之,在姜文的手裡,看似無心的剪輯手段,仔細分析都像隐藏着刻意有心的隐喻表意,無心成就與有意為之交織糾纏,不禁令人感歎真乃“裝糊塗的高手”!
最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但是一個壯士倒下了,後面還有千千萬萬個壯士,我們始終相信,英特納雄耐爾一定會實現!
PS:樓主是編導專業在讀大學生,文章其實是一篇課程論文哈,學藝不精在此露拙了,歡迎大家批評指正,我滾回去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