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妹妹站起來》有人看過嗎?
1951年的黑白片,講得是解放前北平城“同喜”妓院的妓女飽受壓迫和摧殘直到北平解放在政府的幫扶和教育後重獲新生的故事。

電影不長拍攝手法直白,但素材飽滿每個角色都異常立體讓人記憶深刻。故事大多數都有真實原型作襯托更添一層凄慘和絕望,尤其是當知道扮演窮兇惡極的老鸨胭脂虎的演員本人曾經就是妓女時,受到極大的震撼。一個飽經磨難的女人出演當年殘害她一生的人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這部電影主要為了揭露舊社會的黑暗和妓院制度對女性的迫害,在“姐姐妹妹”中沒有人心甘情願去做妓女,要麼是走投無路要麼是坑蒙拐騙進來的。
這讓我想起了另一部片子,香港導演陳果的“妓女三部曲”的第一部《榴蓮飄飄》。秦海璐飾演的女主秦燕是自願南下到香港做妓女的。
候鳥之旅
長着一雙古典吊梢眼,身材清瘦的東北女孩秦燕一路南下,拿着三個月的旅遊簽證告别了冰天雪地闖進了似乎永遠都沒有寒冬的香港,家鄉人都向往的香港。

隻不過她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格去領略這繁華之都的魅力,到這兒來的第一任務就是做妓女賺足三個月的錢。
秦燕白天縮在狹窄的出租屋裡等客,晚上坐在茶餐廳裡等客,每天的日子就在洗澡接客洗澡接客洗澡接客的無限循環裡度過。
每當有客人時,燕子會放下手上正在吃的盒飯或者倉促換好接客人才穿的連衣裙背着個小黑包,跟着一個瘦男人踢踢踏踏地走入小街陋巷裡的賓館。

原本帶着東北口音的小燕見到客人後有意無意地把真實的自己隐藏起來,一句”你是哪裡人啊?“她可以有一萬種回答——上海,新疆,湖南,香港本地人。反正是哪裡人不重要,”老闆,舒不舒服啊?舒服多給點小費哦“才是最重要的。

小燕原以為三個月”做生意“的日子除了同行不會認識什麼朋友,可是天天送她去接客的瘦男人在阿芬一家人洗碗的後巷裡被人用榴蓮給打傷了,就這樣,小燕認識了同樣是拿了三個月簽證準備在香港當黑戶的阿芬一家。
漂流浮萍
阿芬一家四口靠着殘疾的父親在香港深圳兩邊倒騰點小商品在深圳有着相對安定的生活。
可是父親想讓一家四口搬去香港,前途更為光明,但苦于沒有身份。于是阿芬、妹妹還有母親決定拿三個月的旅遊簽證先去香港,後面再慢慢想辦法。
搬去香港後的阿芬一家日子并不好過,母女三人在飯店後廚洗碗,蝸居在一間小小的破爛不堪的屋子裡。但一家人很少抱怨,閑時阿芬和妹妹蹲在泛着白色泡沫的洗碗盤旁,用盤子接泡泡,笑聲還是那麼無憂無慮。

就在榴蓮傷人事件後,他們認識了小燕,同樣尴尬的身份讓雙方推辭報警。不過一來二去,小燕和阿芬的關系親近了起來。

小燕最後一次來看阿芬是她快要離港的時候,她給了一個地址笑着說以後可以寫信常聯系,上面寫着黑龍江牡丹江市。
噢,對了,阿芬那年的生日禮物,是爸爸買回來的榴蓮。

故鄉即廢都
小燕帶着尚顯殷實的存款不動聲色的回到了東北老家,剪短的頭發不肯帶回一點南國氣息,畢竟在她心裡是花開荼蘼的腐爛味道。

父母看到小燕賺了錢很是高興,極力撺掇宴請親朋好友揚揚面兒。酒席上小燕強裝笑容敬了酒,面對立馬帶着表妹求“帶出去闖闖”的親戚,小燕語無倫次,臉上的笑容滴水成冰,隻不過沒有人看得到。

她和戲校同窗的丈夫平靜地離了婚,因為她受不了一個男人整天在歌舞廳裝瘋賣傻即使有不錯的收入。骨子裡小燕還是一個傳統的女人,唱歌跳舞就不像男人幹的正經事。
回到家後小燕一直忙于找可以做的小買賣但沒有頭緒。有天和同學約好回廢棄的戲校轉轉,曾經學了九年京劇的小燕把臉湊在髒兮兮的玻璃窗上看已經破破爛爛的練功房,回憶往事的溫存讓她第一次笑了出聲。從學校出來後,昔日的少男少女站在鐵軌邊對着呼嘯而過的列車唱出當年自編的小黃歌,仿佛最後一次的肆意歡暢。
故事的結尾是小燕受到阿芬寄來的榴蓮,阿芬一家還是被警察發現遣送回了深圳,不過她很高興終于能回家了。小燕一個人坐在下雪的窗前細細品嘗,想着阿芬開心的表情,想着到底要怎樣才能重新開始。

最後她回到了舞台,舞着沉重的彩綢盡力做好每一個動作,即使街頭的舞台下隻有寥寥幾人,清冷婉轉的嗓音在冰凍的空氣飄灑揮發……
到不了的他鄉
小燕在香港的部分大部分是由去接客的路上和接客時的畫面連綴起來的。但有一段特殊,是幾個妓女空閑時聚在聊天。
小燕拿着新買的挂曆進屋,兩個年紀稍大的妓女借過來翻看說自己來了這麼久都沒時間出去逛,隻能在挂曆上過過眼瘾了,小燕笑着同意說買它的理由正是如此。然後幾個人開始聊近況,聊賺了多少錢,聊家鄉。

真實地到了夢中的他鄉但還是感覺無法接近,這一點和我對香港的印象是一樣的。
讀大學時去了一次香港,懷着内陸人長期以往對港澳的憧憬和好奇在香港轉了兩天。可能由于囊中羞澀或者年紀尚淺的緣故,那兩天我是緊張的,仿佛香港的高樓大廈都有着不可一世的高傲頭顱,我像個蝼蟻拼命想要去了解最後得到的印象卻是不痛不癢地草草幾筆。後來再回想居然腦子裡仍然是之前想象中的畫面沒有任何真實感。
我想那時候的無助感和困惑和小燕去買挂曆的心情沒有什麼不同。
至于阿芬一家,即使近在深圳還是想要變成香港的一員,雖然他們也失敗了,回到了原有的生活中。但阿芬回到家鄉後如魚得水般快樂的心情仿佛為我和小燕找了一個出口:
人比較習慣家鄉本來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沒必要自卑,香港的維多利亞港和牡丹江的大江再像也不是牡丹江啊。
香or臭
榴蓮是一種極其矛盾的水果。表面極硬帶刺,内裡果肉卻是軟糯如泥。散發的味道聞起來極臭,吃起來又是一番特殊的香甜可口。
小燕和阿芬一家因為榴蓮結緣,她們這群人就像榴蓮一樣,表面看上去堅硬無比,其實内心柔弱。
小燕可以接受做妓女看起來應該是思想開放甚至有點堕落放蕩不是什麼正經人。形成對比的是回到家鄉的小燕還是接受不了青梅竹馬的丈夫在歌舞廳唱歌,認為這不是男人該幹的事,從這點上看小燕又是傳統思想濃重的人了。
阿芬一家做夢都想要立足繁華琳琅的香港。但是當爸爸買了當下流行的榴蓮回家後,大家還是由于強烈的味道不敢嘗試。媽媽罵這是個臭東西,阿芬和妹妹畏手畏腳,隻有爸爸勸着大家嘗試——“吃起來很甜很補的,真是不識貨……”
想改變命運,換種身份,骨子裡對新鮮事物卻還是排斥,也許一顆榴蓮暗示了阿芬家注定實現不了夢想。
榴蓮的味道讓兩個一南一北漂流到香港最終又被抛棄的外鄉人産生了共鳴,人性的自我矛盾和想要沖破這種矛盾後反而加深的矛盾宛若榴蓮的外殼深深紮入每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