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存在主義作家薩特在他的名劇《禁閉》中以戲劇的方式血淋淋地闡釋了“他人即地獄”的哲學主題。意即“地獄”不在另一個空間,不在彼岸,而在此岸,就在日常。

本文圖片均來自網絡
也就是說,人有時候是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活的。他人的存在,就是你的标準,他人的觀念,就是你的地獄。

無一例外,不管是《白鹿原》中的田小娥和冷秋月,還是當下我們所處社會潮流中的任何一人,皆生活在TA人的目光和評價體系裡。在一定程度上來講,世間人人是殺手,又是被殺者。由此,從“他人即是地獄”,看田小娥和冷秋月兩位女嬌娥的命運遭際。

如果說,小說和電視劇《白鹿原》中被封建捆綁的小妾田小娥對郭舉人的家庭暴力和精神摧殘進行了自我毀滅似的反擊,在婚内“邪惡”地抓住了黑娃這顆救命稻草,從魔爪中被迫休逃,繼而又兵陷另一種人間地獄,被集體意識所謀殺的話。

那麼,劇中的另一位“邪惡”之花、一個完全按照傳統禮法培養起來的冷秋月,也未能逃脫世人的非難。起初,她還在心裡嘲笑田小娥是“婊子”,然而,當新婚丈夫鹿兆鵬甯死不回家的冷冰冰的現實擺在她面前時,轉眼她又羨慕嫉妒起了田小娥,繼而同樣淪落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書與劇中一樣,田小娥的悲劇在于鹿子霖等人,對她美色的垂涎、占有和利用後,又反過來為了維護男人的體面和猥瑣,先是混淆是非,不分青紅皂白,對她在祠堂上演了一場又一場的體罰和绯聞大狂歡,最終由鹿三出面,代表封建志節殺了她。

但是壓倒作品中另一位“惡之花”冷秋月的同樣是社會潮流意識裡的流言蜚語,雖然她與田小娥不同,可她卻比田小娥更悲慘。如果說田小娥生前,還得到過黑娃和白孝文一絲溫情的話,那麼,冷秋月婚後卻連一點人間溫暖都不曾有過。就像她的名字秋月一樣,天空的黑暗,才是她命運的底色。

書中的冷秋月在長年累月裡,從對丈夫鹿兆鵬的期盼、失望到絕望後,卻淪落在對白鹿原上包括黑娃、兆海等所有男子“邪惡”的臆想和驚慌中。最後竟發展到與公公鹿子霖在粥菜中互埋草料,罵對方是“畜牲”的戰争裡,冷秋月實在抵不住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煎熬,她瘋了,到處說瘋話,所有的瘋話都是關于男人的,但大多是關于鹿子霖的。
這時,醫德和人品都受人稱贊和尊敬的冷先生受不了了,他為了維護鹿家顔面,竟親手下藥毒啞了冷秋月,後來又加大藥量,使這顆冷到刺骨的生命日漸枯萎,直至熄滅,孤寂地死去。
而與田小娥不同的是,冷秋月直接死在了革命者鹿兆鵬、這個最靠近黎明的山崗上,以及老爹冷先生的世俗意識裡。由此可見,鹿兆鵬是救人者,又是殺人者,但他又是半推半就被傳統婚姻羁絆着的被殺者。而冷先生,這位受人尊敬、治病救人的醫者,同樣也是被封建顔面所謀殺,繼而成為殺人者,并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女兒。

這就是薩特在《禁閉》中探讨并揭示的哲學話題,該劇通過三個罪犯死後進入沒有盡頭的走廊和永遠不關閉的燈的地獄空間後,依然處于人間的狀态中,他們不停地争吵、追逐,互相厮打,由此,道出了人類生活相互間就是一種地獄關系。
戲劇中膽小鬼加爾森、女同性戀伊奈司和蕩婦埃司泰樂在地獄初識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隐藏起自己的罪行,卻無休止地拷問他人,互相角逐,互相排斥,他們中的任何一方,又都在其他兩方的監視和評價體系中痛苦地煎熬着,無法逃脫,無法退場,誰也不得安甯。正是這種相互間的價值判斷和糾葛,他人的存在就成了自己存在的參照,所以,地獄的此岸性,就是因為地獄就是他人。

其實,這些也無外乎就是今天現實世界的寫照,比方說,你過得好不好,你的婚姻幸不幸福,你結不結婚,你選擇如何生活,貌似都有一大堆人生導師躍躍欲試,統統打着為你好的旗号,圍獵撲殺你,告訴你應該這樣應該那樣。而這些人往往或多或少地都充當了地獄就是他人的殺人者。
殊不知,那些教人和笑人者,自己本身就是穿着皇帝新衣的笑話,而真理也往往并不掌握在那些随波逐流的普遍意識裡。
所以,地獄就在日常,就在惡語相向、剝奪他人自由意志的每個瞬間裡。因此,行走于世,不要在意他人的評價,也不要成為他人的殺手,更不要讓他人成為自己的地獄。你隻要不妨礙他人,不危害社會,怎麼活,與他人無關。
回到作品方面,也就是仍然從田小娥和冷秋月兩位女嬌娥的命運結局出發,我們也可以看出,從古至今,社會對女人的寬容度又遠遠地低于男性,而要求卻遠勝于男人。

基于此,如果說人與人之間是一種地獄關系。那麼,女性的地獄關系,卻多了好幾重。這裡有社會的評判,有同類的拷問,還有自己對自己的估衡,以及男權世界對其思想的禁锢與封鎖。可見,活着不易,女人更不易。

因而,倘若生活中,人人都能從管理和要求自己出發,對TA人少一些無謂的觀念綁架,再者對女性多一份關照。那麼,人間就會少一個劊子手,從而就會多一份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