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電影《無依之地》,感慨頗多。電影講述的是主人公弗恩,在六十多歲時失去丈夫,他們沒有孩子,原先居住的小鎮也伴随着經濟蕭條和支柱産業的倒閉而消失,弗恩沒有工作沒有親人沒有了家,她選擇了用一輛改裝的房車,帶着自己的全部家當過上了漂泊無依的生活。
電影的基調蒼涼而深沉,從悲傷和失去開始,以蒼涼和放逐結尾——亦或是沒有結尾,因為弗恩一直在路上。
弗恩的生活在别人看來是值得同情的,但是她是執着的,甚至說有點倔強,她沒有接受别人的同情甚至是可以讓她停下來的愛,她看生活的眼神,在主演弗蘭西斯深刻的皺紋和深邃的眼窩襯托下,顯出更多的是思考,是孤獨,是對生命和死亡的追問,而不是落寞和悲傷。
起初,弗恩為了不離開和丈夫生活過的地方,直到小鎮的郵編都被抹去。她去亞馬遜打零工,在天寒地凍的季節睡在不禦寒的房車裡也不願意去南方更溫暖的地方,因為她覺得:
“波(他丈夫)沒有見過他父母,我們也沒有孩子,要是我沒留在那兒,要是我離開了,就好像他從未存在過一樣。所以我沒法整理行裝繼續前進,他非常愛自己的工作,我們都愛他。所以我留下來 同一個小鎮,同一個房子,就像我爸說過的,回憶在,人就在。可能我這輩子就隻顧着回憶他了。”
小鎮消失後,在“靠退休金無法生活”的弗恩,為了将生活成本壓縮到最低,将簡陋的家當都搬上房車,開始了邊走邊打零工的向西之旅。
在路上的日子在别人看來是艱難而不能理解的,弗恩給亞馬遜打零工,在國家公園做臨時工,勉強維持生活,也遇到一些可以安定下來的機會,但是她都拒絕了……在她看來,沒有了親人,安定失去了意義,家是安放那些你記挂的人和事物的地方,這些,她都帶在自己的車上了。
打零工的時候,她見過一個人把家的意義紋在身上:
家,僅僅是一個字,還是那些你能随時帶着的東西?
對于弗恩,家就是她帶在車上的一切和她心裡的回憶。
斯萬基是弗恩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位快75歲的老人,在得知自己隻有七八個月的生命時光後,他選擇了出發,在路上遇到弗恩,給她提供了幫助,并給她分享了自己面對死亡的感想。他給她講述自己曾經見過大自然中最美的畫面——在懸崖下的湖面上,他在皮筏艇上,看雛燕出殼,蛋殼落在水面上,燕子在紛飛,光影倒映在湖水上,好像他也在飛,那些燕子就像圍着他飛,那一刻,他覺得幸福無比,即便立刻死去也值得。
斯萬基最後的時刻又回到那裡,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離去,朋友們通過把石頭丢進火裡來祭奠他——因為他喜歡石頭,他按照自己的意願走完人生最後一程,這種選擇比在病床上全身插滿管子離去,無疑是幸福的——這也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會面臨的選擇……
弗恩的旅程中也會給她遇到的朋友帶來快樂和鼓舞,她遇到琳達.梅,和她一起嬉笑者模仿荒野美容院,兩個古稀老人,開心得像個孩子;她還遇到一個年輕人,面對年輕人的茫然給他背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她見到侄女的孩子,問她還記不記得她們一起讨論過的文學作品;她真誠、不矯飾吸引了Dave.,後者全家都喜歡她并真誠邀請她加入他們的大家庭。
在大自然中,弗恩身心是舒展的,在世俗的人群中,弗恩不接受妥協和虛假的安定。
她一個人提着馬燈,遠離人群,走在大地上,背景是黃昏的滿天雲霞。
她在森林裡看到犀牛,她脫光衣服,像一片葉子,漂在清澈的山泉水中;
她在國家森林公園裡,對着奇形怪狀的地貌和石頭興奮無比,像一個孩子看着高處的Dave。
她在妹妹家短居,和妹夫的朋友——一個房産業務員發生争執,她尖銳的批評對方不應該勸人用一生的積蓄去消費一個自己消費不起的房子。
由此可見,弗恩不是一個消極的人,她有感染力,有個性,有詩意,有思考,有靈魂。她在物質上幾乎一無所有,卻已然不忘給年輕人背詩,和小孩子讨論文學。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她和世俗格格不入。隻有在旅途中,在那些經受過深遠傷痛的人身邊,這種力量才會顯現出來,她影響着那些和她一樣在路上的人,也被那些人影響,與其說是同病相憐,不如說是給彼此分享能活下去的理由和方式。
“在路上,就不用說永别,我們說再見,有一天,我們就真的再見了。就像我有一天會遇到我的孩子,你也會遇到你的波”
那位像聖誕老人一樣的房車團隊組織者,給弗恩說了這段話,也成為了電影的點睛之筆。在路上,是為了再見,為了讓生命連成一個圓,在那個圓裡,不會有永别,隻會有一次又一次的遇見和再見。
但願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在自己的生命裡找到那個圓,不管大地如何荒涼,因為愛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