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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終究會死去,要獲得痛快灑脫,就必須直面死亡,向死而生。”

說得倒輕松,要真正面對起來又談何容易。

尤其是在參加入殓儀式之時,面對冷冰冰的遺體,哪怕躺着的是至親,多數人可能也會敬而遠之,不敢觸碰。

因為死亡這件事是忌諱的,令人恐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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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有人不信邪,他們常與逝者“打交道”,在道别的時刻,把生者和死者連結在一起,在數千年的殡葬文化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入殓師就是這種人。

他們幫助逝者擦拭身體,換上漂亮的衣服,化上體面的妝,走完在人間的最後旅程。

“幹這行是不是腦子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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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青年報的一篇文章中,一位90後入殓師曾在網上看到網友這麼問。

受傳統觀念的影響,東方人都很避忌談到“死”字,孩子嘴上随便說說父母都能暴跳如雷,更何況是去當入殓師。

要是真去當了,難免就會遇到比其他常見職業更大的壓力。

許多90後選擇“現代殡儀技術與管理”專業的時候,父母都是抓狂的,嚴重的甚至鬧到要斷絕關系的地步。

外行人很難理解,入殓師這個職業為什麼可以是自豪的,除非他們被電影《入殓師》感動過。

那篇報道還寫道,一位90後妹子就是因為看了《入殓師》,才對殡葬行業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最後報讀了“現代殡儀技術與管理”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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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肖申克的救贖》可以令到無數人重拾對生活的希望;

《搏擊俱樂部》可以令到無數人擊碎消費主義的鉗制;

《入殓師》可以令到無數人重新審視死亡這件事情。

從限制級影片走出來的導演泷田洋二郎,他用樸實而煽情的拍攝方式,呈現了一位日本年輕入殓師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幫助日本電影在53年後再奪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死亡,對世界人民來說,是一個普遍存在的主題。我們想要表達的東西,可以超越國界,是全世界都能理解的。”泷田洋二郎說。

他确實用電影語言打破了國家的界限,跨越了東西方文化的隔閡。外國人可以通過影片了解到日本當地的殡葬文化,還能感受到潛藏在人類内心深處的某種原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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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很聰明地從一個外行人的視角出發,讓觀衆跟随男主角的感受而感受,如果從老入殓師的角度出發,說教意味可能會變得更濃厚一些,觀衆的情感共鳴就不是由内而外,有感而發的了。

也許是為了突出對比,電影序幕是男主小林大悟進行入殓工作時的場景,然後再倒叙回他上一份工作——大提琴手。

小林有着自己的音樂夢想,但是他被現實狠狠地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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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另謀高就,幹上一份能賺多點錢的職業,畢竟家裡還有一個妻子要養活。

哪怕工作是要處理遺體,他也得硬着頭皮幹下去。

生活的心酸,相信是個成年人都能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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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劇情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看片名就知道,大家都知道小林會一直堅持幹下去,成為一位優秀的入殓師,并最終化解與自己父親的矛盾。

重要的是,小林為什麼要不顧全世界的冷眼和反對,堅持做下去。明明他見到屍體都要吐了。

比經濟和性格兩個原因更至關重要的,是他在從業的過程中,領悟到了入殓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雖然音樂天賦不咋地,但他卻是一個悟性很高的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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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使小林心态轉變的有兩場戲。

首先是他第一次看到老闆佐佐木生榮進行入殓儀式時一絲不苟的态度。被客戶大罵之後,佐佐木生榮絲毫沒有怨氣,隻是像往常一樣,幫助逝者擦身,換衣,化妝。

泷田洋二郎用多角度鏡頭把觀衆帶到了入殓現場,屏幕内外有着相同的感受。

當看到原本冷冰冰的身體,最後容光煥發之時,原本對死亡的畏懼,仿佛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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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隻有生者的痛苦與懷緬。

丈夫撫摸着先走一步的妻子,他們是如何相知相愛的,如何建立一個家庭的,如何生死相别的,背後的故事隐隐約約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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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每一場入殓戲,也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在暗潮湧動。

染發的女孩,變性的男孩,基督家庭的孩子,他們帶着自己的故事離開了這個世界。

因為入殓師的存在,他們得以和親人進行一次隆重的告别。

“今天是他最美的一天。”

看見亡妻美美的樣子,所有的遺憾,無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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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小林不堪壓力,準備請辭的一段。

佐佐木生榮知道小林為何而來,他傾訴了5年前會選擇做入殓師的原因,并請他吃烤河豚。

“好吃得讓人為難。”

悟性高的小林很快就明白了老闆所說的話。

死亡不可避免。

但所有的生靈都在努力生存,人如此,河豚如此,植物也如此。

為了生存,生物就得做點什麼事。

向死而生,反求諸己。

比如當入殓師這個事業,“好吃得讓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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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隻是做了遵從内心的選擇,為此,他就必須能夠頂住壓力,逆流而上。

一個人無懼世俗眼光勇敢向前,實現自己的個人價值,《入殓師》确實是有些勵志味道。

不過泷田洋二郎所着重的還是關于生命與死亡的主題,可能是考慮到觀衆的感受,以及男主角本木雅弘的個人風格,電影也涵蓋了喜劇元素,整體氛圍不至于太過感傷。

久石讓的配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很多的情緒都需要依靠音樂的調動,把小林設置成愛好大提琴甚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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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确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生離死别,多數人一輩子最多經曆兩三次,對于入殓師來說,卻是家常便飯。

他們需要擁有比常人更堅強的内心。抵擋的不是來自死亡的恐懼,而是來自離别的痛苦。

“剛開始有點膽怯,幹的久了就不怕了,不是膽子練出來了,而是心裡想明白了,知道死者人生的最後一站,由我打扮、安慰,讓他們有尊嚴的走。幹這行心得正,把心眼放正了就沒什麼好怕的。”

在知乎“做入殓師的感受是怎樣的?”這個問題上,就有一位90後入殓師回答說。

在看過《入殓師》之後,相信不少觀衆都能夠換一個角度,面對死亡。

出于求生本能,對死亡的恐懼大概還是會有的,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達到偉人的思想高度。

《入殓師》也并不是要鼓勵觀衆“向死而生”,而是通過日本殡儀文化這座橋梁,傳達一種淡然的生死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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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可能是一道門,逝去并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下一程,正如門一樣。”

人類的認知是有限的,其實沒有絕對的正确,關鍵隻在于你站在什麼角度去看待事物。一想到逝者本來也是生命,隻不過是處在生命的句點而已,那一切就不是那麼可怕了。

永遠心懷敬畏和尊重,比無謂的迷信實際多了。

入殓師應當深知這一點,因為他們是為人類的生命旅程畫上句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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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已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生機,給他永恒的美麗。這要有冷靜,準确,而且要懷着溫柔的情感,在分别的時刻,送别故人。靜谧,所有的舉動都如此美麗。——《入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