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有一則新聞:
贊比亞有位護士在社交媒體上說,自己在贊比亞大學教學醫院産科病房擔任助産士的12年裡曾經多次在孕婦及其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随意調換了近5000名新生兒。這麼做的原因隻是“因為好玩”。
這件事的真僞還在調查中。後來網上出現了一個讨論:孩子長到幾歲之後你發現當初抱錯了,會換回來嗎?這個問題讓我想起是枝裕和導演的一部電影《如父如子》,講的就是兩個家庭抱錯孩子的故事。

電影一開始是野野宮夫婦帶着6歲的兒子慶多參加小學的入學面試。
慶多非常流利地做了自我介紹。面試官和父親良多交流了兩個問題,又問慶多最喜歡什麼季節,慶多回答夏天。面試官問他今年夏天做了什麼,慶多從容地說:和爸爸一起去野營,還放了風筝。良多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面試結束後,良多問慶多:爸爸沒有和你野營過,為什麼要那麼說呢?慶多說是補習班老師教的。良多摸摸慶多的頭,說了句真了不起。
開頭不到四分鐘的小學入學考試片段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生活條件優越的中産之家,兒子要上的小學是需要進行嚴格面試錄取的名校,而這裡也是良多當年就讀的地方。妻子綠溫柔賢惠,良多是社會精英,有體面的工作和收入,也因此很少能有時間陪伴慶多。
良多是一個嚴肅的父親,對慶多要求嚴格,他希望兒子能像自己一樣成為未來的社會精英,要求慶多每天練習鋼琴,對慶多的溫柔性格多有不滿,總是希望他能有争強好勝的奮進精神。

之後平靜幸福的生活被一通醫院的電話打破。慶多當年出生的醫院院長告訴他們,他們的孩子抱錯了。DNA檢測顯示,慶多的确不是良多和綠的兒子。
在醫院的安排下,良多和綠見到了當年抱錯孩子的另一家人,齋木夫妻。這是一個與良多完全相反的家庭:丈夫雄大經營一個小電器行,妻子由佳裡在便當店打工,兩人靠着微薄的收入養育着三個孩子,生活毫無體面可言,對抱錯孩子一事最關心的也是能夠拿到多少賠償金。而與良多更加不同的是,雄大是一個大大咧咧的父親,他總是和孩子們在地上滾作一團,一點也沒有做父親的威嚴。

兩家人開始商量該怎麼辦。良多一開始在齋木一家面前有很強的優越感,甚至想同時收養兩個孩子。經過與齋木一家的幾次交往,也經過兩個孩子在各自親生父母家中的幾次留宿,良多才逐漸了解與自己生活了六年的慶多,也了解了親情。
這部電影雖然講的是一個略微狗血俗套的故事,卻因為是枝裕和細膩平淡的講述而顯得格外真實動人。整部電影沒有歇斯底裡,沒有肝腸寸斷,最大的一場沖突也僅僅是雄大聽良多說想同時收養兩個孩子的時候上去拍了他的腦袋一下。但當電影來到最後,良多撫摸慶多的頭時,我們依然會忍不住濕了眼眶。

電影中反複出現“血緣”。良多一開始認為血緣關系最重要,而偏偏他的重要關系中有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一個是6歲的“兒子”慶多,一個是撫養他長大的養母。到底是血緣重要,還是朝夕相處所産生的情感的羁絆重要?這大概是導演抛給所有成年人的問題。
但這個問題對小孩子來說并不是問題,因為孩子會作出本能的選擇。導演通過很多鏡頭展示了兩個六歲孩子的視角。他們不怎麼明白“抱錯了”這件事,也不太懂親生父母和養父母的區别。慶多隻是聽“父親”良多的話,把去親生父親雄大家留宿當成一個“任務”。他并不喜歡彈鋼琴,但為了讓父親高興,他要堅持彈下去。他不太适應雄大家的生活,非常思念良多和綠,但為了完成父親所說的“任務”,他要堅持下去。
孩子并不明白血緣的意義,他隻是本能地去愛撫養自己、與自己朝夕相處的父母。
電影名為“如父如子”,我想大概是父子相依的意思。表面上看,父親強大,兒子弱小,父親撫養兒子,兒子需要父親,依賴父親,向父親學習,成長為大人。而實際上,父親也同樣依賴兒子,需要兒子,在這個過程中學習成為父親。所有的父母與子女都是如此。
電影最後,良多看到相機裡慶多偷拍的自己的照片,泣不成聲,我想那一刻他才從慶多身上了解了親情,明白了什麼是父子。
兩個人走在兩條小路上,這暗示着兩人血緣的差異。但最後,情感的羁絆還是讓兩條路交彙在一起。

電影結局并沒有交代良多有沒有換回孩子,但我想他對慶多說的那一句“任務結束了”,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已經明白了比血緣更重要的東西。
不是生了孩子就自動成為父母,也不是血緣關系讓父母成為了父母,是枝裕和在《小偷家族》裡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

父母是需要學習如何做父母的。良多說自己不能經常陪伴孩子,因為有很多隻有自己才能勝任的工作等着自己去做,雄大告訴他:父親也是無人能取代的工作。父子、父女、母子、母女,都不是一蹴而成的關系,這個關系需要用一生去相互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