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還有一部劇,在這個孤寂的年裡,給人一點盼頭。

畫面回到了舊時,北平,人力車,四合院,冰糖葫蘆……京味濃郁,人間味飽滿。

人物看着舒适,孫紅雷、張魯一、尹昉、萬茜、胡靜、李純、周冬雨……還有李誠儒、秦漢、宋丹丹、梁天老戲骨的加持。

它還有一個雜志風的劇名——《新世界》。

故事發生在1949年,即将進入新世界的臨近點。

北平城裡,有三個拜把兄弟。不是平頭百姓,也不是達官顯貴,也就是當中的小人物。老大金海是獄長,老二鐵林是保密局組員,老三徐天是警察,家裡還養着北平的人力車隊。

老大因在獄中曾殺害過共産黨,在新世界來臨之前,他想離開,去南方。和兩個兄弟也商量好了,拿到在柳爺那的46根金條以後就走。

然而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了一件事。老三的女人被一個一直沒有抓到的慣犯“小紅襖”放血了,就在老三家後面的草垛裡,血幹而亡。從此老三眼睛裡冒滿了火,他決心找出兇手。

老二一直以來被同事,妻子視為廢物,在一次行動中,他認識了比他處長還高深的人物,從此得了要出人頭地的毒瘾。

隻有老大,還惦記着金條,和最初的約定——離開北平。

老二說:金條給你,我要出人頭地。

老三說:金條給你,我要報仇。

這就好像是“說好一起到白頭,你卻中途焗了油。”

而老大還是執意要走的,偏偏獄裡此時來了個女共黨,他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了。

故事到這裡,人物形象是滑稽的。這在于他們的普通人設上,在改朝換代的大背景之下,觀衆預期是一身正氣的,而一路追下來依舊是一身人間煙火氣。

這樣的感受,在《慶餘年》裡也體會過,常常叫人忍俊不禁。不談家國情懷,隻說細小人心。

豪橫,是我在這部劇裡學到的詞。每個人都帶着點豪橫,也向往着豪橫。然而,用出來就千奇百怪了。

一、有一種豪橫,叫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說的是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舍棄什麼。

大哥金海就是這樣,這也塑造了他兩種性格特質:目标明确、仗義。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當初兄弟們說好的,拿回金條,離開北平。

為此他逮住一切機會,眼裡的一切也隻與金條有關。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裡說:“當你全心全意夢想着做什麼的時候,整個宇宙都會協同起來,助你實現自己的心願。”

當老二為了出人頭地幫馮青波向女共黨打聽消息時,老大監聽了老二的審訊。得知了一秘密,這有助于他讨回那46金條。他打聽出了女共黨的消息,想以此來換回金條。然而他也天真了,被馮青波耍了,于是他找到了沈世昌,讨回了公道,也拿到了金條。

金條要到了,可算了了心願,他當即找自己的相好計劃離開北平。

然而,他不知,他已陷入了兄弟危機。

老二因大哥對他的不尊重心裡堆積着怨氣,老三懷疑大哥是殺小朵的兇手。

兄弟情就是在這一點點的不信任中裂了縫。而金海對自己的作為向來無愧,也無需多語,他隻求自己行得端做得正。兄弟不講情分,而他不能。

當金條剛剛拿到手,老二老三就在他的監獄裡作了妖,惹了禍。老二挾持獄警槍殺女共黨,老三用炸藥炸監獄要帶女共黨越獄。金海為了平事,把自己費盡心思才拿回的32根金條,自己又添了三根,分給了手下弟兄們讓他們保密,其他的金條又還給了老二和老三。

一心為了金條的老大,最終為了兄弟全部舍棄了。但他問心無愧,也毫無怨言。

由孫紅雷演繹的老大秉承了一貫的大哥氣質,不含糊,不墨迹,受了委屈不抱屈,出了事不害怕,是這部劇裡最成熟的人物。

關于成熟,餘秋雨在《文化苦旅》中曾說過: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别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于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哄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種無需聲張的厚實,一種并不陡峭的高度。

無聲勝有聲,沉默是金,都凝練着一種大氣,最值得人敬佩。

二、有一種豪橫,叫心裡有氣

悲劇人物在藝術作品中,總少不了一種脆弱的自尊。他們往往沉浸在自己狹隘的内心中,頭頂一處井口般的光亮,使得怨氣有機可趁,直到無法排解。

老二鐵林就是這樣的悲劇人物。

在家,他受着妻子的氣,整日罵他窩囊,又對他呼來喝去;在單位,同事領導罵他廢物,常常委任他做一些他覺得沒人願意幹的活;兄弟間,他也覺得不尊重他,大哥對他媳婦說扇嘴巴就扇嘴巴,老三對他向來也是想吼就吼,想打就打。

作為一個男人,他也是可憐的。眼睛不敢直視,大氣不敢出。

就像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你同樣無法叫醒一個滿肚子怨氣的人。

當一個人失去了是非觀念,為了獲取尊嚴他可以犧牲掉一切,比如良心。

鐵林就在一步步地靠近泥潭而不自知,他傻得看不清局勢,去投奔一個自身難保的馮青波,以為可以平步青雲,結果到頭來都是欺騙。他同樣看不清兄弟間的情分,兄弟好心勸他,他卻覺得看不起他,一意孤行。

他是可悲的。他以為他可以直起腰杆了,可以豪橫了,然而當他骨子裡的東西軟了下來,隻剩虛榮和名利,他還要靠自己的嘴巴到處宣揚自己的勝利,他一臉的得意狀卻成了别人眼中的神經病。

依舊沒有豪橫得起來。他便一直為自己找稻草,他臉皮越來越厚,良心越來越黑。

首先,在說話的口氣上,他覺得豪橫就得大嗓門。其次,在行動上,手段也得豪橫些,能動手不動嘴。他也敢去叫嚣大人物了,不管有多大派頭,他豁得出去,沒資本就拿着兄弟的籌碼去換。

他最終是瘋了。

他的豪橫,隻是學了個皮毛,卻葬送了自己。

目光短淺,小肚雞腸,心胸狹隘,這是小人物的悲哀,也是宿命。

三、有一種豪橫,叫心裡有火

劇中還有一個人,老三徐天。他被稱為愣頭青。

正直,沖動,頭腦簡單。

就像處于青春期的孩子,一頭熱血,滿身精神。穿條肥得垮裆的棉褲,腳脖再用繩子紮緊,頭戴一頂厚實的雷鋒帽。走路能跑就不走,風風火火。

他在調查小紅襖兇手的時候,聽風就是雨。目前為止,他已經冤枉四個人了。

沒有證據就去質問,是他作為警察常犯的毛病。

提及他為什麼當警察,他說:我打小就看不慣别人耍橫。但其實他耍得最橫。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 裡說:“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

老三總是試圖用威氣恐吓出真相,而每次隻能自扇耳光。

而他也有自己的優點,和他的沖動相匹配的是他的正義感。他的一套“殺人就該抓”的理論,“究竟怎麼定義好人和壞人”的疑惑,都源于他那顆正直的心。

在他眼裡,沒有黨國和共産黨之分,隻要利于和平,減少禍亂和殺害就好。所以他會憑借這個理論去救女共黨。結局也可見,當新世界的來臨,他的路途無疑最明朗。

他就是一塊透明的玉,簡單純粹,不懂世故,不會圓滑。

是年輕裡最珍貴的部分,而有時也會是成人世界裡的忌諱。

三個兄弟,三種豪橫,和他們一樣,不管身處哪個時代,人們都想活出豪橫來。有人會像鐵林,隻為一口氣,虛張聲勢,豪橫個皮毛。有人像徐天,初出茅廬,年輕氣盛,火力旺,天不怕地不怕。但,很少人能像金海,豪橫得叫人心服口服。

然而想要豪橫,還得需修身養性,發脾氣是本能,克制才是本事。年輕時像徐天,一身正氣,哪怕捅了簍子也是積累,而人到中年,要像金海,沉得住氣,心定神閑,處事不驚,切莫像鐵林,活脫脫的怨婦,被自己越圈越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