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家人之名開播的時候,豆瓣條目開分即8分以上,友鄰廣播紛紛「在看」。兩爸三娃的火鍋劇照,暖意融融。熱門評價裡說,終于看到我們的請回答1988了。

可惜好景不長,十多集以後開始,劇情開始魔幻化。雖說劇集和演員們在微博上居高不下的話題度一定程度上放大了細節,芒果台對每集長度的剪刀手調整也給追劇帶來了很多不适,但終其根本,我從這部劇當中發現了一種新型的、極具國劇特色的群戲,即嘗試用糅雜的人物關系去彌補刻闆群像的扁平化,用狗血的關系去填充幹癟的人物,用匆忙的表面的和解去粉飾核心的矛盾。這樣做,不但讓劇集狂飙到46集的長度,更是讓這個原本生活化、煙火氣、充滿懷舊的題材,變得不倫不類。每一期預告的精心剪輯非常精準地提取到了那些所謂的「爆點」,骨科擦邊球、混亂多角戀,推波助瀾地一次又一次地把劇集推上熱搜的風口浪尖,讓哪怕不追劇的人也能從熱搜短視頻裡看完全劇最精華狗血的部分。

從劇情分類上來說,以家人之名可以說是家庭劇,也可以說是偶像愛情劇。我更傾向于認為,劇情的核心依然是家庭和親情。其實細想,以家人之名可以是劇情的題眼,有人以家人之名,互相扶持前行,也有人以家人之名,用愛去脅迫和傷害。這是一個很大的題目,也是一個可以觸動人的題目。家庭裡的親密關系,往溫情裡延伸是治愈港灣,往矛盾裡深挖也可以是禍害千年。

劇集也在這方面進行了嘗試,構建了以兄妹三人各自原生家庭為核心,以及他們的友人的原生家庭為發散的家庭宇宙。在這些家庭裡,除了小尖和李爸的小家,其他家庭确實也真是各有各的不幸。其間所湧現出的最清晰的,是母親們的群像,一種母親皆禍害式的群像。子秋的缺位媽媽,唐燦的虛榮媽媽,月亮的控制欲媽媽,以及淩霄的媽媽,陳婷女士,一位不斷地被罵上熱搜的寶座級别奇葩母親。極端歸極端,陳婷相對來說算是一位設定完整的人物,演員的演繹也夠。對比之下,設定很弱是作為兒子的淩霄。淩霄,作為故事的核心人物之一,其扁平化之極,應該能超越故事裡任何一位有名有姓的人物。我甚至覺得錢婆婆的生動性也高于淩霄。他似乎是劇中唯一一位在走偶像劇設定的人物,高冷帥氣,惜字如金。一強一弱的設定,讓淩霄和母親的每一場矛盾沖突都顯得特别蒼白。

對比之下,子秋是相對豐滿的主角,他很擰巴,渴望愛,又害怕失去愛,在恐懼的時候會像刺猬一樣防衛,他的憤怒、他的傷心乃至最後他和母親和解後發自心底的泛着淚花的笑,都挺能打動人的。尖尖作為女主角,帶着一點線索性的功能,是她串起了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家庭。她身上能看到天真、樂觀,以及後期的隐忍,尖尖是最能體現“成長為大人”這個過程的人物。淩霄,也許就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帥氣工具人吧。

淩霄和母親矛盾沖突的淺嘗辄止以及戛然而止,其實是故事矛盾處理的一個縮影。所謂母親皆禍害的原生家庭難題,最終并沒有進行直面和解決。沖突累積到頂峰後卻歸于心照不宣式的不觸碰。陳婷自殺未遂後,淩爸說了那番反省的剖白後,陳婷說,嗨,說這些不開心的做什麼,我都忘了。大家擁抱,微笑,來一張全家福,把傷口遺忘。

我以前覺得劇集太長有時候是一個祛魅的過程。這部劇的體驗則是,走得好遠,我都忘了是為了什麼而出發。原本想看一個溫情的故事,留戀李爸餐桌上的煙火氣,流連童年和學生時代的懷舊物件,慢慢地走進了家庭調解節目現場、都市偶像情感情節;原本想吃暑假裡的冰西瓜,吃着吃着變成一鍋亂炖,最後變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劇集播完,評分停在7分。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開播時的那個8分,是很多觀衆都曾希冀走進的我們的請回答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