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少女小漁》是根據嚴歌苓的同名小說改編,這部影片獲得了32屆台北金馬影展金馬獎3項提名。影片主要刻畫文化沖突和女性意識的覺醒。
主人公小漁為了幫半工半讀的男友江偉分擔壓力,從中國非法來到紐約做勞工。江偉急于擺脫生活困境,說服小漁和一個意大利老頭Mario假結婚,以此取得綠卡。
Mario老頭表面看起來是欠了一屁股賭債的潦倒賭鬼,卻有着既風光又無奈的過去,小漁對他的身世了解後,開始照顧他。而Mario也被小漁的單純打動,開始重拾生活的希望,重新執筆寫作。兩人漸生界于父女與情人之間的微妙感情。
當小漁獲得綠卡時,Mario的身體狀況卻變得非常糟糕。小漁不忍丢下他,想留下再照顧他一段時間,卻遭到江偉的極力反對,小漁必須在這兩難情境中,做出自己的選擇。最終,小漁遵從了内心的選擇,留在Mario身邊。
那麼,少女小漁又是如何從一個依附男性而活的傳統少女成長為一個具有獨立意識,擁有自我的人? 我試着從以下三個方面來分析。在最後一部分,我會說說這部影片所帶來的幾點思考。
上一代移民的迷惘和困惑,艱難和心酸
少女小漁的前半生,為江偉而活,為别人而活,被賣,被動接受
少女小漁的後半生,自我成長,自我意識覺醒,學會了為自己而活,主動做出選擇

01 移民的迷惘與困惑,艱難和心酸
小魚跟着江偉一起來到美國紐約,她是非法移民,沒有綠卡,隻能各種躲藏,拿着最低的工資,做最繁重的工作,像蝼蟻一樣生存。
江偉每天要到菜市場打工,半夜裡幫忙殺魚,搬魚。除此之外,還有學校的功課要做,要努力的拿獎學金,才能夠維持在紐約的生活。
有一次他實在是太困了,一邊做功課一邊就睡着了。鬧鐘響了好幾次才醒過來,他趕緊跑到打工的地方,已經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被老闆罵得狗血淋頭,當場就把他炒掉。江偉苦苦地哀求老闆,老闆才讓他留下來。
江偉其實學的是藝術,他非常讨厭市場的魚腥味,但迫于生計,他不得不這樣半工半讀。和别人一起合租在一個狹小的房子裡。每逢休息的時候,他挂在嘴邊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睡覺,就想睡覺。外面再好的陽光,他都不稀罕,隻想睡覺。
我想,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生活,江偉也不例外,他不想受這些苦。但是他又不得不受,為了在紐約生存下去,為了完成學業。
他的另一個朋友老柴,也是很早就移民到紐約。老柴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家人團聚,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劇中有一幕,老柴請大家吃火鍋,說着感謝的話。感謝大家對他的照顧,他們一家終于團聚了。老婆和孩子是接過來了,但是,離他們原來想要的幸福的生活,卻相差十萬八千裡。
老柴的老婆和小漁一樣,在唐人街的一個工廠給人打工,每天踩縫紉機。按件計工資。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帶在身邊。
母親踩着縫紉機,孩子就在轟隆隆的機器聲中睡覺,玩耍。如果有好的環境,有更好的選擇,又有誰會願意孩子在這樣的地方長大?
響起了一首華語老歌,坐在異國他鄉,聽到這熟悉的旋律,她忍不住哼唱起來。所有的紡織女工都在聽。
這一刻,她們有着相同的命運,相同的哀思,相同的鄉愁。借着歌詞表達了心聲。多少辛酸往事,多少的辛酸眼淚,又有誰人知?
這樣的生活幸福嗎?很難說。類似老柴這樣的夫妻,在國内可能有一個很體面的工作,能過上一個很好的生活。但是他們拼了命,移民到美國去。美國真的就是天堂嗎?紐約真的是像大家口中所說的,那麼美好嗎?
個中辛酸隻有自己才知道。大部分移民過去的人都擠在逼仄的房間裡,哪裡還有生活?有的僅僅是生存。
每天擡頭看着升起的太陽,然後走進工廠一呆就是一整天,下班回家的時候,早已華燈初上。買最便宜的菜,舍不得吃大閘蟹,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睡覺。
至于夢想,已經太奢侈了。不要說夢想,僅僅隻為了生存,他們就要拼盡全力。幸運的,拿到了綠卡,留在美國。但是有更多的人,隻能到處躲避移民局的人,一旦被發現,就會被立刻遣返回中國。
這個城市再繁華再熱鬧,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呢?他們似乎隻是這裡的過客,想要在這裡安身立命,很難。對于紐約,他們隻是外鄉旅客;對于他們,他們想要紐約成為自己的家。

02 少女小漁的前半生:為别人而活,被動接受,被動選擇
小漁是個孤兒,從小被江偉的母親收養,跟江偉一起長大。大概因為這層關系,所以她一直都很聽話,具備典型的中國傳統女性品質:溫柔,順從,忍耐,勤勞,善良,懂事。
江偉來到美國念書。江偉的母親,怕江偉一個人在紐約太艱辛太艱苦,所以就把小漁偷渡過來,陪着江偉,一方面解決生理問題,一方面賺點錢減輕負擔。
而小漁很高興地來到了紐約,江偉和她青梅竹馬,她當然願意來。當Mario問小漁,你為什麼來紐約?小漁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江偉。
她為江偉而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江偉,她依賴江偉,就好像江偉身上的寄生蟲一樣。
江偉讓她跟一個老頭子假結婚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一句不,就乖乖地把自己賣給了一個老頭。
小漁是幸運的。還好Mario不是一個猥瑣變态的老頭,反而對小魚很好。試想一下,如果小漁遇到的是一個變态猥瑣的老頭,她又能怎樣?反正在法律程序上,他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如果老頭真想對她動手動腳,她又如何反抗?

單純的小漁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些,隻是聽江偉的話,江偉讓她做什麼她就去做。
影片中有兩個細節,Mario問江偉,那個女孩知道要跟誰結婚嗎?江偉霸氣地回應了一句:“she had no choice.”
另一個細節是Mario和小漁在餐桌上吃飯,Mario誇獎小魚,英語說得很好,小漁帶着一點細碎的驕傲,揚起臉擡起頭看着Mario說,“in American,I had do。”
是的,小漁這一生,沒有自己的生活,她隻是聽江偉的,聽江偉母親的。她有選擇麼?她不得不,她習慣了這麼做。自己攢下的工資,買了一隻大閘蟹。回家煮熟之後,和江偉一起吃,她自己隻啃了兩隻蟹腳,其他的全部留給了江偉。而江偉毫不客氣地吃了,沒有絲毫猶豫。
他們之間這種相處模式,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而是日積月累。江偉習慣了小漁的付出忍讓,小漁對他而言,隻是一個附屬品,一件商品,就連做*愛,也隻是一種占有。
小魚在面對江偉的出軌,坐在江北的出租屋裡,等了他一夜,都不見他回來。之後她想質問江偉,江偉惱羞成怒一句話搪塞過來,“我在老柴那裡念了一整夜的書,你不信你去問他。”小魚站在路邊哭了起來,江偉也隻是過去抱着她,說不要哭了,丢不丢人?
而小漁就這樣原諒了江偉,她心裡有懷疑,就算她親眼看見他從酒吧裡走出來,他和那個上海女孩有一腿,小漁還是選擇原諒他,信任他。
小漁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理想。她完完全全為了江偉而活,以江偉為中心。如果沒有假結婚這件事,她應該會是一個賢妻良母,繼續為江偉付出,任勞任怨一輩子。

03 少女小漁的後半生:自我意識覺醒,學會說不,做出自己的選擇
真正讓小漁發生改變的不是江偉,反而是老頭子Mario。小漁習慣了說,對不起,謝謝,但是Mario告訴她,她也不需要說對不起,也不需要說謝謝。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尊重自己的生活。
當小漁發現江偉出軌之後,第2天她本來要和Mario到移民局面試,面試過關她就能拿到綠卡。但是她卻告訴Mario,她不去了。Mario問她:為什麼?小漁說,我不想去了。Mario就告訴她,“如果你不去那我們就不去,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不是江偉的。”
Mario親身示範了,什麼是尊重,什麼是自主的意識。
當前一天小漁和Mario為了能通過移民局的面試,在紐約的街頭走着,笑着,他們倆互相交談。Mario去小漁平常買菜的地方,走近她的生活,了解她的生活,當小漁被陌生人撞的時候,Mario甚至願意為了小漁學中國話,罵人為她出氣。
在江邊的時候,他們開心的聊天,我想這可能是小漁最快樂的時光。天氣晴朗的時候,她想跟江偉出去走走,而江偉隻想睡覺,她看着外面的陽光卻隻能待在出租屋裡陪着江偉。

但是和Mario在一起生活之後,小漁才有了真正的生活。Mario給小漁做晚餐,精心準備了高腳杯,紅酒。小漁給Mario洗衣服,做Chinese Food,他們相互照顧,善良溫暖,激勵着彼此。Mario重燃對生活的希望,開始寫作,小漁暫時離開了江偉,第1次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裡面,感到快樂,感到安全。
是Mario,教會她尊重,教會她要擁有自己獨立的意識,Mario每次都在問她“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影片的最後,Mario因為中風躺在床上,而江偉逼着小漁,5分鐘以内帶着行李下樓。小漁懇請江偉,照顧Mario兩天之後再搬走,但是,江偉決計不肯。小漁終于說出了人生的第一個不,“你别逼我”。在這樣兩難的選擇中,小漁最終做出了忠于内心的選擇,陪伴在Mario身邊。
小漁終于成長了。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江偉而生存的小漁,而是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開始有了自己的生活,意識到自己也是有思想的獨立的人。
誰也不知道小漁以後在美國的生活會怎麼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小漁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小漁,不再是那個隻知道順從,被動的接受,被動的妥協,被動選擇的小漁,她開始有了自我的意識,她可以去主動地做出選擇。
在嚴歌苓的小說中,少女小漁的結尾并不是這樣的。小漁跟着江偉走了。但是我更喜歡影片的結尾,小漁她最終有了自我意識,她成長為一個真正獨立的女人。不再依附男人,她有了自己的思想,她可以去選擇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愛情。

04 關于影片的一些現實思考
因為一場假結婚,小漁的自我意識被喚醒。她也開始重新看待自己和江偉的感情,相處模式。開始去思考。她從一個完全依附江偉的人,到敢于和江偉反抗,是很大的成長。并非她拿了綠卡就變心了,而是因為這張綠卡,看清了身邊的人,看清了自己。看完影片之後,引起了一些關于人生、愛情的思考:
①愛情什麼時候會消失你也不知道,好好珍惜當下
Mario的前妻瑞塔說,突然之間愛情就消失了,你也不知道為什麼。首先你要有成長,其次你才有愛。
小漁愛江偉嗎?毫無疑問,一開始是愛的。但是後來經過這些事件之後,很難說,她對江偉還像從前一樣無條件的信任,無條件的愛。江偉愛小魚嗎?不一定,如果他愛小漁,那麼怎麼會在小漁搬到Mario家裡住的時候,跟别的女人鬼混?
小漁長期以來,一直習慣默默地去付出,被動的選擇,被動的接受,江偉把這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他們是否思想過,這是愛情嗎?
Mario在移民局的時候問小漁,會不會原諒江偉。小漁說不知道。Mario就跟她說,他其實很愛瑞塔,“但是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不懂得珍惜。”年老之後不是不後悔年輕時候的沖動。
愛裡面有着尊重,有着禮貌。愛你,所以尊重你的每個選擇,即使我不願意,但是我也尊重你。當愛情在的時候,好好珍惜,當愛情消失的時候,亦不要強求。
②何處才是移民的歸宿,何處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也許對于移民來說,他們最大的困惑是,故國已經不再是故國,而新的國家也不是他們的故鄉。原來的故鄉他們回不去,新的國家他們融入不進去。他們夾雜在兩種不同的文化,兩個不同的國度之間,努力地生存下去。
哪裡才有真正的生活呢?生活着,才會有夢想,才會去追逐夢想。當生存都困難的時候,還有誰會去談夢想?
移民又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在家人面前,回國之後的吹噓吹捧,活在一種虛假的光環中嗎?
拿到了綠卡,又怎麼樣呢?難道就能真正融入到新的國家嗎?歸屬感,永遠是萦繞心頭的朱砂痣。何處才是真正的家鄉?他們又該何去何從?故國已經不是故國,他鄉仍然隻是他鄉。
③什麼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選擇?
無論走到人生的哪一個階段,做什麼樣的選擇,你是真的想清楚嗎,又或是糊裡糊塗地過着?到國外念書是真的是江偉自己所選擇的嗎?還是為了不辜負家人的期望?所從事的職業,現在做的工作,又真的是自己喜歡的,還是隻是迫于生存?
少女小漁從國内偷渡到國外來陪伴江偉,這又真的是她心甘情願的嗎?
我們無法選擇生,但活着的時候,我們也會被很多事情所困。我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隻是父母這樣安排,我們就這樣做,從來沒有想過要respect your life,it is your life.
看到小漁的自我成長,小漁自我意識的覺醒,為她高興。但是影片外的你我又真的能為自己做主嗎?我們的婚姻我們的工作是自己說了算嗎?
也許正如Mario所說的那樣,無論你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尊重你。但是是尊重你的,而不是别人的。因為這是你的生活,你要學會尊重自己,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