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盜夢空間》裡,導演克裡斯托弗·諾蘭構建出了4層夢境,令到觀衆層層深入,歎為觀止。

新作《信條》,觀衆要搞清楚狀況并不容易。

有的人看完之後一頭霧水,有的人能略懂一二,有的人洞悉全局,卻又不能确定心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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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評價,逐漸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向。一種認為有趣,值得去二刷探索,另一種覺得沒必要深究,諾蘭故弄玄虛,得不償失。

其實無論觀衆是否想要參與到“智商大考驗”的遊戲當中,《信條》都不會失去非凡的魅力。

因為諾蘭電影強大的功能性并沒有缺失,娛樂大衆,引人思考,科學研讨,當然還有人性共鳴。

隻是這一次,諾蘭跨出了大膽的一步,他不想原地踏步,又是把所有菜式做好,然後直接端上來供人享用。

這一次,他帶來的是一個“密室逃脫遊戲”,觀衆需要更主動地一層一層地往下探索。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興趣和耐心堅持到最後。但能堅持到最後的,就算不覺得遊戲好玩,也至少有些許的成就感。

和《盜夢空間》的故事一樣,進入《信條》的世界需要經曆4個層級。

不同的是,前者是像喝喜酒類似,觀衆等着菜端上來即可;

後者是“逃脫遊戲”,需要觀衆積極出擊,走出“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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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層,視聽感受。

對于看不懂,又不想燃燒腦細胞,選擇早早退出,或者不想參與的觀衆,諾蘭早已借一句雙關台詞提供了說明。

“不要試圖理解它,感受它。”

戲裡,是女科學家對于使用逆向物件的說明;

戲外,是明确告訴觀衆,這是一部非常注重感官體驗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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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諾蘭就不會跟華納要了足足兩個億美金,輾轉7個國家拍攝,實打實地炸了一架波音747,實現零綠幕,僅使用比《小婦人》等文藝片還要少的大約300個特效鏡頭,打造出如此大規模的視聽盛宴。

電影特效再怎麼真假難分,也很難讓人真正地信服。

那是假的。

不那麼着迷電影的觀衆,總是很容易從無所不能的特效中抽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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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總是向往真實。

當看到真實的爆炸,哪怕隻是手機拍攝出來的影像,也足以讓許多人瞠目結舌。

諾蘭一如既往地保證了他的電影體驗具有真實性,這麼做經得起時間的考驗。特效技術日新月異,唯獨實拍是無法被淘汰的。

這就像在密室逃脫遊戲中,玩家所使用的道具,所看到的火焰,所受到的痛覺,都是真實的。

這不是VR遊戲,這是真實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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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可以說是諾蘭風格的長配樂,接二連三的緊張刺激,令到《信條》保底是一部能夠為觀衆帶來極緻視聽享受的商業娛樂大片。

隻要花時間進場,即使隻能被困在這第一層,不想思考,隻管傻坐着,也能值回票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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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層,故事層面。

以諾蘭的尿性,以及巨額的投資,把多數人困在第一層是不理智的。

所以劇情大綱多數人都能看懂,諾蘭并非沒有講清楚故事。

他這回的叙事可以說完全就是線性,隻是留白的地方比較多,又因“時空逆轉”的設定,容易看着犯迷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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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條》緊随着在片中沒有透露姓名的男主角,呈現了他通過了測試被招募,到參與拯救世界行動的經曆。

過程中,他需要學習和适應“逆時間”,從印度軍火商Susan那裡套取情報,然後通過Kat,接近俄羅斯富豪Andrei Sator。

他同情Kat的遭遇,想要在進行任務的同時伸出援手;

另外,他與同伴Neil之間的羁絆越發深厚,明明才剛認識不久,卻像是有着多年情誼的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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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這些,就意味着你來到了第二層。

不可否認,如此一個特工故事顯得有些老掉牙,人物之間的連結并不是特别強烈,角色塑造更是最具争議的部分之一,若不是當中植入了“時間逆轉”的概念,那絕對是不及格的。

《信條》的口碑不穩定,問題可能就出在,在拯救世界劇情平淡無力的情況下,支撐起全局的“時間逆轉”又具有一定門檻,不像《盜夢空間》那麼通俗易懂,令到許多人都在還沒體現出電影真正魅力的第二層戛然而止。

如果隻是粗淺地去理解,時間逆轉其實隻是時間穿越的創新方式,本質上還是時間穿越。

主角從穿越回過去,然後發現曾經的一些事是自己直接或間接造成,最後故事形成閉環,這種類型的片子并不罕見。

不想再費力往下一層,那《信條》真的就隻是007版本的《恐怖遊輪》、《前目的地》、《十二猴子》等等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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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層,時間線及設定。

無限循環的電影往往具有宿命論色彩,重點在于伏筆、細節的鋪設,《信條》也不例外。

諾蘭早在《星際穿越》就證明了他這方面的功夫,這一次更加是做得爐火純青。

伏筆、細節鋪設好了,觀衆才能開始解謎遊戲,去找去被導演刻意隐藏的部分。

觀衆不隻在接受信息,更是在尋找信息,這便是無限循環電影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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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無限循環電影,有經驗觀衆往往能快速抓住關鍵道具、台詞,迅速地洞悉全局。

相比之下,《信條》的細節不難抓,但還原出完整時間線的難度卻要難許多。

之所以難,是因為諾蘭的伏筆擺到了你面前,你卻不知道那就是伏筆。

而且,時間逆轉的設定,他沒有明确說清。

這就需要觀衆先去确定,電影的設定到底是怎樣的。

《盜夢空間》裡有着種種通過台詞說出來的夢境規則;

《信條》的穿越規則,是無法單靠台詞搞明白的,還必須通過角色的行為、結果來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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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人都能明确知道,通過特制的旋轉閘門會變成“逆轉人”,得通過面罩才能呼吸,所看到的事物都是“反向”的。

可是見到穿越回去的人不用戴面罩的時候,才知道再走一遍旋轉閘門,就可以在過去的時空裡恢複正常。

明白了這個設定之後,還得知道“時間鉗形作戰”的概念,以及具體的流程,簡單來說就是通過進出旋轉閘門,來獲得完整情報,從而更好地完成任務。

否則,個中角色到底在做什麼,是很難弄明白的。

不明白角色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看着他們激情澎湃,自己卻像個傻子,這樣的觀影體驗自然是難以言喻了。

隻有深入到第三層,去研究諾蘭的設定和時間線,《信條》才有了點神作的模樣。不一定要研究透,隻要能主動去研究算是達到了。

其實最為關鍵的地方,就在于旋轉閘門的設定。

了解人和物體通過閘門後具體會有什麼效果,那麼破解《信條》的難度便會減弱很多。(更進一步的探讨會另寫一篇來展開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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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層,情感共鳴。

情感,是諾蘭電影的必備。

隻是《信條》有别于諾蘭的一貫做法,主要的情感力量沒有集中在主角身上,而是給到了Kat和Neil兩個配角身上。

Kat的情感比較明顯,她的婚姻失敗,處處被丈夫約束,沒有自由。她想要掙脫,觀衆也想看着她能擺脫那個禽獸的控制,從而共情于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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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Kat隻是配角,觀衆的注意力更多在男主角身上,所以這導緻了電影的情感顯得稍弱了些。

本來Neil的情感,所透露的是一個偉大的友情故事。

然而,諾蘭将Neil的劇情隐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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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男主角最後很感動,絕大多數的觀衆卻還在思考,背包上的橙色挂件,和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是怎麼回事。

這是比較容易想明白的,但在第一遍看的時候,再聰明的人也很難很難在男主角感動的那幾秒鐘瞬間搞懂,感受男主角的感受。

要在二刷的時候才能與角色産生共鳴,這是成功還是失敗,見仁見智。

或許在電影結束之後,想明白了劇情,覺得感動,總比看完之後就把電影抛諸腦後,要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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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會到Kat和Neil的情感不代表到達了第四層。

因為《信條》可以挖掘的主題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還得在第三層把整個故事線吃透,才能獲得金鏟子一把,供你去挖。

比如諾蘭一向強調的,現實的重要性;

還有改變過去的意義,過去能否被改變的哲理問題;

乃至九大核武器國的隐喻,奧本海默的反思,都是與人類息息相關的。

要說這是環保電影也說得過去,未來人類因為環境過于惡劣,想要殺死過去的人類,頗有點報複不懂得珍惜環境的祖先的意思。

無論時間穿越,還是時間逆轉,這本身就具有悲劇性色彩。因為隻有做錯了,遺憾了,才需要去穿越,去逆轉。

隻有珍惜當下,不需要逆轉的時候,結局也才能被欣然接受。

噢,怎麼說着說着有點像《時空戀旅人》的主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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