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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天長》宣傳海報

個人其實很愛看記錄一些時代真實故事的電影,而王小帥最近的兩部電影都是在講那個時代的故事。

第一次對導演王小帥印象深刻是他的上一部電影《闖入者》,當時我還在讀大四,時間頗多,自己去看了一遍,陪着好朋友去看了第二遍。

我仍然記得當時《闖入者》留給我的印象,就是人性的糾葛和善良,以及時代的特點将這種糾葛和善良放大後的沖撞。在時代洪流中,并沒有完全覺醒的個人意識在時代面前毫無抵抗能力。直至晚年,發自内心的善良想要去彌補上一代人的糾纏,卻最終發現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脫身。

如果說看《闖入者》的時候,那種小人物面對時代洪流的無力感還是很柔和地滲出,那麼最近在映的《地久天長》則是通過相對強烈的沖突、矛盾來展現人物面對時代進程時的無奈,以及在活下去的微弱使命感面前嘗試保有的微小尊嚴。

看這部電影之前,我看到不少精英都在批評這部電影,可是當我仔細看了他們的論據以後,我堅定我要去看這部電影。我的觀看經曆告訴我:這個接近三個小時的電影,值得。

因為我在其中看到了那一代人的真實生活,并且能從其中獲得反思。

1

你可以說他們是懦弱的

但是我覺得他們是時代面前

無法抗衡的一粒粒沙

作為知青返城,他們成為了工人階級,在那個信奉國家信奉組織的年代,個人是不敢想對抗這個詞語的,更不用說用行動去抗争。

那代每個普通的知青,抗争意識可能剛剛迸發萌芽,立刻就被鐵鎖般的現實狠狠澆滅。

在電影裡,時代潮流管天管地,當然就能管得了你的一切。想要跳黑燈舞會,那就進監獄看看你怎麼跳?想要生二胎,計劃生育政策擺在面前,一堆人捆綁着把你按上汽車送往醫院;時代需要你下崗,你不下崗誰下崗?

時代潮流就像一朵朵大浪迎面撲來,個人沙粒的呐喊就在大浪面前沒喊出聲,就被淹沒。

他們拿不起武器,最大的武器就是拳頭對着行為規範海報使勁打幾拳,然後怪自己的沒出息。他們無法呐喊,在念到下崗名字的時候,自己唯獨能做的就是在同樣身份地位的人群之中默默哭泣。

他們骨子裡不是英雄,也沒有推進社會進步的意識,他們能做的就是接受這一切,然後活下去。

2

即使在自己能把控的領域,

他們也在保有自己最後的尊嚴

影片中第二個很難被理解的點就是主角們面對最好的朋友拿着刀來說一命抵一命時,男女主的反應。

女主作為失去孩子的母親,面對這個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殺死自己兒子的兒子父親,選擇的就是不見,一個人在床上哭泣。我覺得這是作為母親面對這種事情最後的驕傲,也是作為那一代知青的文明。

而男主,則是搶下好朋友手中的刀,并且警告他:不要去傷害另一個孩子,讓時間慢慢讓孩子消解掉内心的愧疚。

這裡男女主的反應,和當下年輕人遇到類似事件的反應截然不同,這裡的代入感來源于這樣一個同感:

肯定不能殺了對方孩子,但是也無法再和這對朋友像以前那樣相處,年輕時美好的地久天長當一輩子兄弟的願望因為孩子而破滅。殘存的内心文明,也就是沒法撕破臉皮罵朋友,但是又難以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内心的痛苦逼迫他們自我改變。

他們最終的選擇就是:主動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

我看到這裡的時候,我是感動的。因為電影始終在保持主人公的人設:善良。現實生活中,有很多遇到這種場景,就因此懶上對方一家,要求巨額賠償,甚至一輩子譴責對方,讓對方一生活在愧疚之中。

沒有對錯之分,沒有好壞之分,但是那個時代的一些普通工人,就選擇了電影中的這一切。

3

真實來源于我們去面對

不跳躍時代,不躲避醜陋

殘酷就是這樣侵蝕每個普通人

我們其實挺愛說中國人沒有信仰的。但是這麼多真實的影片裡其實都不經意間在透露着中國人的信仰:活着。

我覺得對于遭遇諸多變故的那一個代普通人來說,“活着”這個信仰在他們身上,有屬于他們的故事。

不像今天有非常多的娛樂,不像今天有這麼多可選的人生寄托。他們生下來的寄托非常單一,養家糊口的寄托就在于國家計劃,情感圓滿的寄托就在于朋友,生命傳遞的寄托就在于下一代。他們有夢想,他們的夢想就是“地久天長”,生活工作平平穩穩的地久天長,下一代幸福長大的地久天長,和朋友快樂開心的地久天長。

而當一切失去的時候,他們的選擇隻有自殺。

這些是那個時代的物質缺乏年代造就的,也是衆多規矩和制度封閉保守的結果。

反觀到當代,我們打破了很多束縛,我們的寄托早就不是那麼單一。所以當下人活得相對不用那麼隐忍,越來越多人開始去用行動去抗争,去闖來表達自己的理想。

這是看得見的時代進步。

我說我很喜歡看真實記錄,不管有多麼殘酷,才能讓我們在血淋淋的現實中激發更多回歸人性的種子。

比如一個曾經非常敏感的詞彙,或許當下也很敏感的詞彙:計劃生育。

我相信看完這部電影,你會對這個政策有更多的看法。

最後電影字幕上升,電影院大燈亮起時,我起身看了看身後的觀衆,一對五十歲左右年齡的夫婦默默地在座位上坐着,阿姨則是拿着紙巾不停地擦拭眼睛,整個眼睛明顯紅了一圈,可以看得出她在這三個小時裡哭了不止一次。

當年齡大了以後,當走進電影院,享受當下這個時代帶來的娛樂方式,并且有人拍出了自己那個時代的故事,一幕幕告訴這些可能孩子都已經為人父母的父母們:這個時代沒有忘記作為衆多沙粒的你們,你們的故事依然還有人記得。

試問:

誰不會在年老力衰,唯一自我能掌控的年輕生命力逐步喪失後,卻被當下的人用一種非常嚴肅的方式給予尊重時,被感動到哭泣呢?

哪一代人的青春能夠脫離時代束縛呢?

哪一代人的青春不是錯誤連篇呢?

哪一代人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