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何以為家》以一個叫贊恩的十二歲男孩狀告自己的親生父母為開端,這個看似不可思議的舉動,實則牽扯出了一個龐大的群體,撕開了那個人群中最深的傷痛。

(一)我想有個家

12歲的贊恩,無從得知自己的真實年齡,甚至自己的生日,即使是站在莊嚴的法庭上,站在自己的親生父母面前,也無法從他們口中得知确切的出生日期。

生活在黎貧民窟裡的贊恩,家裡有6個孩子,他是家中的長子,也是唯一的男孩,父母沒有合法身份,沒有經濟來源,小小的贊恩隻能望着其他孩子坐上校車駛向學校,自己卻背負着生活的重擔勉強糊口,艱難度日,同時照顧着年幼的妹妹們。

 得知11歲的妹妹哈薩迎來了生理期,贊恩緊張、擔心,他從雜貨店偷來衛生巾給妹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妹妹,并悄悄告訴妹妹,衛生巾不可被人發現,更不可随便丢棄,他會找到安全的地方處理。

看到父母将妹妹賣給房東以換取暫時的好處,贊恩将小小的拳頭拼命揮向了父母。他要挽留妹妹,他要保護妹妹,他要拯救妹妹。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他終究是那個無能為力的孩子,即使在這個家中他已承擔起了一個成人應有的責任。

妹妹被父親馱着送走了,不想,這是贊恩與妹妹最後的訣别。帶着憤怒,帶着羞辱,帶着決絕,贊恩離開了那個他出生的家,不,那個曾經住過的地方。 如果說,這是贊恩對于自己命運不甘、不公的第一次挑戰,那麼,真正讓贊恩認清生活本來面目的則是哈瑞母子。出走後的贊恩來到了遊樂場,結識了清潔工哈瑞,并與哈瑞母子過上了看似平靜的生活。雖仍貧窮,但至少像個安穩的家。然而,生活從來就不會眷顧他們這群邊緣人,哈瑞因同樣沒有合法身份被拘留,贊恩帶着她的孩子,年幼的尤納斯一起流浪。

為了喂養、照顧尤納斯,他搶奪了其他孩子的奶瓶,買了廉價的奶粉,他拖着尤納斯一路尋找哈瑞,一路乞讨生活,盡管他已竭盡全力,但仍逃不出生活的魔爪——唯一的房子卻被房東換了鎖。家,是那麼風雨飄搖,家,是那麼遙不可及,如今,連這最後的居所也被無情的上鎖。當我們看到無奈、無力、無望的贊恩被迫把尤納斯交給了那個男人,如同自己的父母将妹妹送走一樣,到頭來還是保護不了誰。

在原生态家庭中長大的贊恩,有家,卻又不是家。那裡隻有貪婪愚蠢無力自私的父母,以及一衆需要照顧的妹妹。原本還是孩子的贊恩卻從沒有享受過被照顧,被關愛,有的隻是唾棄和打罵。走進哈瑞的家,那不是家,卻又似家。他感受到了哈瑞對孩子深深的愛,以及自己照顧尤納斯時的親情的回歸。可是,即使這個破敗的“家”,也離他而去。贊恩想要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可以有一張睡覺的床,可以有一杯幹淨的水,可以有一個溫暖的擁抱,可以有一個哭泣的懷抱。

 (二)誰的眼淚在飛

全片中,小小的贊恩盡管承受着生活的磨難,也隻是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水,然而當他坐在理發店理發時,面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卻不禁痛哭,和哈瑞一樣。面對照出自己的鏡子,他們内心的軟弱與無助在這一刻爆發。

同樣,作為哈瑞,這個單親媽媽,既要獨自撫養孩子,又要工作掙錢,還要承受着随時被驅逐的身份問題。當哈瑞将所有的積蓄都給了辦身份的人,卻在和自己母親的通話中,謊稱自己無法寄錢是因為在上英語課時,眼角的淚水卻已瞬間滑落。

最後,法庭上,當贊恩的父母對着法官吼道:“要是犯罪能讓孩子活下去,我早就幹了,輪不到别人來指責我,你們都沒有指責我的資格!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見慣了母親那副狂躁的、暴怒的、潑皮的樣子,不想,那份屬于母親的委屈與無奈伴随着淚水也一起報道。

(三)異鄉人

 “我要起訴自己的父母!”贊恩要起訴的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嗎?是的,但又不僅僅是。父母的愚蠢與自私是造成贊恩命運多舛、導緻妹妹死亡的劊子手,但更多是社會壓迫與體制根源造成的。看到監獄裡衆多的關押者,他們同贊恩,同哈瑞一樣,終其一生就在尋找一個安穩的家,可是,家在哪裡?即使來到了這裡(黎巴嫩),也終因身份問題被扣押,這群群異鄉人永遠都在尋找家的途中。“有許多時候,眼淚就要流,那扇窗是我堅強的理由……”

當影片最後,贊恩露出了唯一一次的微笑時,我們有理由相信,世界帶給贊恩的那股清流終将滲入他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