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導演:凱莉·雷查德 主演:勞拉·鄧恩/米歇爾·威廉姆斯/莉莉·格萊斯頓
出品:美國 年代:2016
美國蒙大拿州的冬天,陽光被冷風蕭殺,茫茫雪原延伸到西邊的落基山,留下孤寂。生活在這裡的三個女人,在生命的牢監中消化着孤獨,困頓的冬日仿佛凝固,春陽永不抵達。
北方的女人 平靜璀璨梅利·麥洛在2009年出了一本短篇小說集《Both Ways is the Only Way I Want It》。小說的主人公們都是普通人,故事情節也稀疏平常,但它們都流露出一種“不動聲色的沉重”氣質。凱莉·雷查德從其中選了三篇,拼貼成了一部三段式結構的電影。
原著雖然提及孤獨、人性、創傷,但絕非一部女性主義作品。凱莉·雷查德做了很大的改動,她把第三個故事中的男性主人公改成了女性,在另外兩個故事裡又弱化了原著中男性的存在,把[某種女人]拍成了一部徹徹底底的女性電影。

按照出場順序,三個女主人公分别是勞拉(勞拉·鄧恩飾)、吉娜(克裡斯汀·斯圖爾特飾)和飼馬女孩(莉莉·格萊斯頓飾),她們三個均生活在美國北部的蒙大拿州。
蒙大拿的地理位置特殊,它是黃石公園北門的入口,地處美國與加拿大的邊境。人們的生活方式原始,觀念偏保守。這就意味着,在那裡女性的權益得不到重視,她們需要承受更多的苦難。

[某種女人]的首要話題是女權。在第一個故事中,律師勞拉花了八個月的時間去說服一名要求索賠的勞工放棄維權,而他的男同事隻花了五分鐘。第二個故事中的吉娜,雖然在家庭生活中扭轉了男性主導的局面,但是在感情上卻屢屢受挫。她的丈夫出軌,她的女兒對強勢的母親感到厭煩。

雖然男性是對女性施壓的必然存在力量,但正如上文所提到的,片中的男性反而被刻畫為赢弱的存在。到了第三個故事中,男性角色幹脆被徹底抹除。即便在這個“假裝”沒有男性的故事中,女人依舊無法免去承受痛苦。看起來身材強壯的飼馬女孩,内心極其敏感細膩。因為愛情的不得,孤獨被無限放大。

三個故事毫不相關,但凱莉·雷查德為三個女人制造了交集。在空間上,飼馬女孩到小鎮米蘇拉尋找心愛的姑娘,在她詢問的第二家事務所遇見了第一個故事裡出現的律師勞拉。在感情糾葛上,第一個故事中與勞拉偷情的男人,是第二個故事中吉娜的軟弱丈夫。這種聯系表面上像是把三個本不相關的故事生硬地扭在一塊。不過橫向看看,它們又的确存在某種聯系。
勞拉、吉娜、飼馬女孩的故事各有側重——事業、家庭與愛情,女人一生所必需面對的三樣東西。同時三個人的性格也存在共同點,因為都是生活在蒙大拿的女人,她們的性格與她們所生存的那片大地一樣,原始與真實。所以,處理愛情煩惱的飼馬女孩,會在律師事務所遇見在事業上毫無起色的勞拉。與吉娜丈夫偷情的勞拉,在面對自己丈夫時,與在家庭中受挫的吉娜又有什麼差别。因為痛苦的相似,三個人被圈在了一個空間裡,甚至在三角戀的感情線上,并非隻是偶然與巧合。

一列緩慢行駛的鐵皮火車穿過寂靜的雪原,蒙大拿州的上空偶有飄雪,電視上一個男人在談論天氣:“太陽已經穿過厚重的雲層,這是毫無疑問的,不過它并不像太陽,像印在天空中的光斑。”這是電影的開頭,荒野、冰雪、群山,逼迫在跟前的孤獨讓人無法喘息。


[某種女人]的氣質接近于凱莉·雷查德十年前的作品[舊夢]。講述了兩個許久沒有聯絡的好友相約登山的故事,電影的高潮兩人在深山泡溫泉,一言不發,鏡頭轉向靜谧神秘的山谷。[某種女人]的高潮也是類似的停滞時間,風景一躍為主角。在冷冽的群山中,女人們的苦難自行得到了消弭。

開頭列車穿雪城而過,寒風盤旋在工業廢城上空,時間流逝,情境中的中年女人勞拉因事業無所成而煩惱。第一個段落結束,與“恐怖分子”斡旋結束的勞拉表情複雜,那一刻不知道看向何方的凝視,仿佛在時間的河流中靜止。
第二段的開場同樣是個空鏡頭,陰天裡萬物靜谧的森林,奔跑的吉娜在薄霧中若隐若現。故事中的她帶着丈夫和孩子去孤寡老人家,購買一堆有曆史的岩石,用于建造林中小屋。因為階層、性别、年齡的隔閡,吉娜與周圍的人始終無法親近起來。最後她成功地搬走岩石,朝孤寡老人假裝熱情地揮手,對方傳遞過來的卻是冷漠與無視,吉娜的假笑尴尬地凝在臉上。下一個鏡頭停在窗戶上反射的雪山。

幾位明星并沒有飙演技,表現在她們臉上的,更多是日常生活中對待生活的冷漠、克制與沉靜。


在第三個故事中,原著是以心理活動結尾,主人公在求愛失敗下的失落情緒通過内心獨白得以輸出,最後“他做了他該做的,把紙條團成一團,扔向了遠方。”他(原著中是男孩)的不快,是通過扔掉寫有女孩電話号碼的紙團來得以宣洩。
在電影裡,結局完全是另一回事。當飼馬女孩與貝絲·特維斯小姐不歡而散,她回到自己的貨車,坐在駕駛座上,呼吸沉重,内心的憤怒一目了然。但當汽車行駛在廣闊的荒原上時,她的憤怒已經在風景中被消化了,這個女孩甚至睡着了。貨車失控地從公路駛向了原野,沖過了木栅欄,最後靜止在枯黃的草地上,一個大遠景。

夏季的蒙大拿州,是青山綠水。冬季的蒙大拿州,是荒涼凄冷。因為風景起着承載主人公情緒的作用,所以冬季的北方,更能襯托出生活的絕望與女人的孤寂。進度條向前,蒙大拿州的米蘇拉小鎮慢慢展露出全貌,在飄雪之中愈發清晰、動人。


當三個故事發展到高潮時(勞拉的凝視、吉娜的假笑、飼馬女孩的沉睡),鏡頭全都避開了戲劇性,引導人們在風景裡張望。大雪紛飛的深冬,複雜的情感被荒涼的情境襯托得更加清晰,同時又被冷酷的仙境逐漸消解。

